第259章 第 259 章 同窗情谊(九)
天下神兵相生相克,至刚至猛总有至柔至弱克之”。【】匕匕 攸宁像一只贪吃的狐妖,降生于世是为了吞吃那些自以为无所不能却又满身破绽的笨猪男人。可是这一回,她遇到的猎物却有点不大一样。 鸿耀之不是笨猪,而是一头心肠黑,脸皮厚,能够吞噬千军的恶虎。 她嫁给鸿昭已有四月,在最初的那些日子,摄政王确实收了眠花卧柳的性子,不再去鬼市和倡优厮混,夜夜都来她的寝室团圆,还在人前演出一副体贴的模样,是以满城都在传说摄政与王妃的恩爱。 只有攸宁自己知道,每晚侍女散尽后,她的夫君总是睡在榻下,从未曾与她温存欢好。 攸宁曾以为他是顾忌她的身份,难以释怀,所以提不起兴致。可他偏偏又能在她这个敌国之女的身边睡得无所顾忌,四仰八叉,鼾声阵阵。攸宁这才懂得了,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不喜欢”。 男女博弈时,“不喜欢”大概算是最大的杀手锏。夏攸宁用这个杀手锏从北疆玩到长安,玩死了许多良臣名将,却终于栽在了摄政王的鸳鸯榻。 攸宁满心计划的是,大婚之后,借助天时地利及时出手,以柔克刚,手到擒来。大半月的洞房“博弈”,她也确实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她所擅长的制胜之道引诱“夫君”。 妖狐当然长于房\\术,但房\\术并不是媚‖术的全部。妖狐攸宁最大的技巧不是床‖笫的聪明,而是床‖笫边的愚蠢。她知道,男人这种东西可笑得很,嘴巴要命根硬,口气要度量大,脑袋跟着下‖身走,下‖身顺着眼睛跑。 他们口里喊着“崇尚女德”,面装着谦谦君子,心里却只会喜欢一种女人皮相清纯,骨rou风‖sao的美女。 夏攸宁天赋异禀,生成了个极品。可这还不算稀,真正稀的是夏攸宁这个美女不但美而且“笨”。 “笨”是一个很珍贵的特长。起武双全冰雪聪明的贤美人,瞪着一双无知眼睛仰望男人的笨美人才更加惹人怜爱。那些送自家女儿勤修六艺,把女儿养成无所不能的圣贤,指望将来能招个金龟婿,占尽宠爱的爹娘们确实是在缘木求鱼了。无论对象是王侯公卿还是贩夫走卒,要想粘住男人,只有一种道道美而笨,痴而媚。 这一个道道,攸宁也是在睡过许多男人后才摸索出来的,此道屡试不爽。仅有的两次差错,一次是在北疆军营里败给了那伽,另一次是在摄政王府里败给了鸿昭。 这两位与那些男人不大一样。 那伽有情,鸿昭无耻。 攸宁深爱那伽,恨死了鸿昭。每晚,看他躺在榻下时,那死猪一样的睡相都让她有将他刺死,提前报仇的冲动。 可是攸宁还是忍住了,她虽恨他,却不能“不喜欢”他,至少现在还不能。一刀结果也许能够做到,但让他死于睡梦实在是便宜了jian贼。她理想,鸿昭的死场应该和她的那伽一样身败名裂,头悬城楼,只有那样才算是真正报仇雪恨。 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该死的yin妇才苟活下来。 洞房“博弈”持续了大半月,直到有一天,鸿昭突然不来“团圆”了,此后竟再也没有来过。 发现这个变化后,攸宁说不清自己是难过焦虑,还是松了口气。因为在她琢磨着如何黏鸿昭的时候,她的肚子也仿佛有些变大了。 “夫君”不来了,这大了的肚子,又该怎么办 攸宁一直以为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无法孕育生命。像北疆浸透鲜血的地里长不出花朵。可是命运偏偏又一次玩弄了她,在行将出嫁的时候,她却有了身孕,这大概也是老天给yin妇的惩罚。做惯了yin\妇的攸宁自然知道应该如何避免这种麻烦,可是她竟然舍不得,甚至为了这个麻烦宿夜忧怀。 卖‖身十年以来,第一次,夏攸宁感到了害怕。 正当她焦虑时,“剽‖客”鸿昭突然出了怪招在某天的朝会,东皇对珠帘后的帝君,对朝堂的武,对天下人宣布,摄政王妃已经怀了他的骨rou,朝廷与乾国终于有了血脉相连的关系。 消息传回王府,侍女们赶着道喜,攸宁又惊又怕,她猜不透鸿昭的诡计,便只好继续依道而行,装出委屈柔弱,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询问夫君“捐弃妾身是何道理可是妾行事有所不当” 鸿昭初听攸宁此问,只是傻笑,并不言语,她便求得更可怜,更诚恳,鸿昭这才开了口,说出的话她还“笨”,她还无耻,他竟拱手求她“周全”自己的“难言之隐” “郡主不知,你无不妥,我有隐疾。你这样如花似玉,我见了是很欢喜的,可我这人的身体很不好,那玩意实在唉纯是废物一个。他们硬要你嫁我,我又不敢说破,只好白耽误了你。” 这算什么 君子慎独,坐怀不乱 夏攸宁蹙了眉,看到鸿昭说这话时的样子,便又暗自咬了牙,深恨自己又一次被耍弄了。 摄政王一屁股坐在榻下,一边倒苦水,大叹自己阳‖痿,一边却摇头晃脑,嬉皮笑脸。 没有哪个君子会在“慎独”的时候,嘻嘻哈哈说“不行”,还摆出这幅不三不四的尊容。 果然珍贵的品质与这个无赖是没有半钱关系的。他在耍无赖,而且彻彻底底,不加掩饰。 鸿耀之确实是太可恶,太难对付了。 冀远城里他耍无赖逼死了那伽,鸳鸯榻下他又耍无赖羞辱了攸宁。 攸宁几乎气炸肺腑,可她还是只能忍住,继续演出“美而笨,痴而媚”。 “妾定会严守这个秘密。” “多谢。” “阳‖痿”摄政赶忙愉快地道谢。 攸宁咬碎银牙,微笑宽慰“夫妻本当同心,妾会努力替夫君调养身体。只是既然有此隐忧,为何又急于让妾诈称有孕呢” 摄政的贼眼珠转了几下,突然满脸堆笑,甜言蜜语“郡主你这样好看,我虽睡不成,看看也喜欢啊。心肝宝贝,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实在是喜欢得不行。我想要个世子,一定要是你生的,一定也要长得像你嘛。” 攸宁懵了,差点背过气去。 趁她发闷的档口,摄政迅速起身,脚底抹油,一去不返。 攸宁清楚记得这最后一次夫妻密语,清楚记得那踩一样的恶心感觉。 “夫人” 鸿昭亲昵地唤她,攸宁才从回忆醒过神。 此番“诸侯会盟”之后,她随夫君来此阁“小歇”,这一“歇”果然“歇”得蹊跷。室内的侍从全都散去了,独留摄政夫妻二人。只有二人,他为何还要演出恩爱,喊她“夫人” 攸宁淡淡一笑,声音仍是温柔“待诏卿的事落定,夫君也该略略宽慰了。” 鸿昭摆好几茶水,微笑着在攸宁身边坐定,朗声对门外道:“请进来吧。” 摄政话音刚落,两个绣衣使便“请”一个戴着刑枷的少年,少年见到攸宁顿时惊异地瞪大了碧眼,猛烈地挣扎起来。 攸宁认出了来人,面淡定从容,身却已如坠冰窟。 那身材修长,隆鼻深目的少年,正是攸宁阔别数月的“小情人”慕容彻。 绣衣使不是吃素,慕容彻又身受刑囚,一番“伺候”下,少年只能乖乖跪坐在摄政夫妇席前,狼狈喘息。
攸宁垂首去看茶汤,脸平静无波。 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已经拖了四个月的糊涂帐,大概是要算清楚了。 鸿昭知道了 不过,她虽紧张,却并不绝望,她是“天枢狐姬”,是阿爷最美的刀剑,她生存的意义是在男人间周旋,然后把他们除掉。今天这种场面虽然凶险,却并不新鲜。 慕容彻立刻明白了攸宁的用心,也停止了挣扎,脸色灰死,垂首无言。 鸿昭见了二人这种形容,忍不住坏笑起来,神情活像个幸灾乐祸的顽童,让如坐针毡的夏攸宁更加愤恨。 东皇下令撤去慕容的刑具,打发绣衣使离去,说要亲审。 攸宁仍是自顾吃茶佯装不知。 阁死一般寂静。 攸宁觉得这茶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苦的一杯。 茶水吃到一半,要“亲自审问”的东皇才终于开了口。 “慕容彻,我来问你,你那日怀揣利刃可是意欲行刺” 少年低着头,死死咬牙。 鸿昭见他不答,便又问“你是想刺杀云君” “一派胡言”少年猛然扬起头,直面鸿昭,怒目相向,“我慕容季明堂堂男儿,怎会对一个稚子下手” 鸿昭往后仰了仰身,一脸嫌弃,挠了挠鼻子,仿佛是被小蛮子的吃相吓了一跳。 “我是这么一问,你他娘的急什么瞧你那唾沫星子给喷的。” 慕容彻脸色涨红,本能地瞥了瞥一旁的攸宁。 王妃仍是面色沉静。 摄政继续微笑发问“那你不想刺杀云君,可是要刺杀孤王么” 少年咬牙不语,似是默认,摄政呵呵一乐,顿了顿,方用一种极其轻慢,犹如戏曲念白一般的怪口吻悠悠道“亲娘呀,吓死孤王了。” “鸿耀之” 慕容彻终于炸毛了,他听不得这种猫儿戏鼠一般的嘲讽,猛地站起身,想要扑过去,立刻把对面的jian贼撕成碎片。 jian贼不动不摇,从从容容坐在那里,雅雅眯了一口茶,仿佛一个表演成功的戏子,笑得很是自得。 慕容彻站定了。 已经陷入绝境,不能再了贼人的激将法,自乱阵脚。 “你不用多费唇舌。有多少罪名,只管扣来。我认与不认,你都要杀我。这几个月来” 少年缓缓开口,未将话讲完,摄政却截过了话头“这几个月来,你连遭意外,从路遇惊马,到夜遭贼匪,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吓得你屁滚尿流,寝食难安,所以才草木皆兵,恨不能抱着十把宝刀睡觉是吧” 摄政眨眨星眸,凝视少年,仍是一脸坏笑。 慕容彻冷冷“呵”了一声,并不答话。 “你认为是朝廷要除掉你。” “不是朝廷,是东皇。” “哦,是我。”鸿昭吹开碗浮茶,喝了一口,笑微微轻轻摇了摇头,“我要杀你。而你么,竟然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