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暮然

    “不，我不会丢下你，要走一起走！”

    顾长风执着的摇头，目光几乎是逃避的错开她那种道别的眼神，沉下身子，他有些慌乱的与越是挣扎越是紧的水手结搏斗着。·终于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他蓦然一喜，抬眸的瞬间再一次的被她用力的往上推。

    穆希寒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她想葬于这水中，却想他能活着离开。

    顾长风深深的凝视着她，倏地，却是露出了一抹迷人的笑容。握住她的手，他陡然松懈了紧绷的身体，放任着自己溺于这水中，不去挣扎。

    “如果你不走，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他看到的，是穆希寒落入水中的眼泪，透明却温热。

    顾长风撑着身子，与她紧握的手那样的用力，凝视着她的双眸，他将自己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告诉她。

    “我若不离，我便不弃，生与死，由你来决定。”

    穆希寒的心里防线完全崩溃了，她根本就拒绝不了他用生命来向她证明的‘不离不弃’，如果活下去真的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可以，是为了他吗？

    胸口的痛觉压得人几乎窒息，她不动，他却也没有丝毫的挣扎。

    轻轻的，她扣紧他的手指。

    她输了，输给了他执着的心，所以她决定继续活下去。

    顾长风勾起嘴角，紧接着便是重复着渡气的方法，让两人不再因为窒息而辛苦。双唇如此自然默契的紧缠着，这并不算是吻，但所激起的涟漪却不亚于一个吻的悸动。

    几分钟过去后，顾长风这才解开了她脚上的绳子，两人双双浮出水面。

    平静的水面，映出天边微泛起的光亮。

    这样的挣扎，几乎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了，顾长风紧咬着牙袁，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划动着水面，向岸上游去。

    “唿……”

    直到双脚不再悬空，顾长风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刚想往前走时，怀中的穆希寒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垂着头，轻轻的推开他的手臂，站在原地，她捧着水用力擦洗着自己的身子。

    顾长风一怔，这才看到了她颈肩处那些明色的痕迹。

    之前的一幕场景浮现在了眼前，他无法忘记的是那一瞬间从她泉孔中看到的那种绝望。当时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害怕，而此时，这种恐惧却是慢慢涌上了心头。他不敢去想，如果他没有赶到，或是来晚了，那她是不是就已经……

    穆希寒背对着他，几乎是用指甲用力抓着自己的皮肤，原本裹着身子的外套撕破了一道道的长口子，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背嵴，若隐若现的露出了她未着片缕的白皙肌肤。

    顾长风心头一震，神色微恙的低下头。

    “你知道吗？原来毁了我一生的人竟然是阿哲的爸爸，就是老麦。”穆希寒垂下沾着水珠的睫毛，苍白的脸色透出一丝悲凉，她这样突然的开口，可搓着身子的双手却是越来越用力。“我记得阿哲说过，他的爸爸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非常疼他，他说如果他见到了我，也会那样的疼爱我。呵……可笑的是那时候我还真的挺期待的，却没有想到……”

    “如果有机会重新选一次，你希望再遇到他吗？”

    穆希寒睫毛微颤，却是凄婉一笑，“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希望遇到他，或者说我不希望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会遇见到我，也许mama和阿哲现在会过得非常的开心，不会遇到我，很多悲剧都不会发生。”

    她不敢去想，如果这一次顾长风真的因为她而丧命，她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心。

    “希寒……”

    随伴着一声深情的低喃，穆希寒陡然加重力道的双手被轻轻的握住，不知何时，顾长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伸着手臂像一个拥抱着她的姿势。

    “世界上的每一个都有他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因为他们都是那样被深爱着，你也是。你会来到这个世间，是你的mama在二选一时，将生命的机会让给了你，她是多么的爱你呀。而你的出现，对于他来说，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他也是那么的爱你，希望你可以一直都很开心，所以舍弃了生命，他并没有后悔过。”

    “……真的吗？”穆希寒已经哭的有一些失控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些事情，以至于她一直以为，都是她的错，都是因为她的存在，而一直这样的，恨着自己。

    顾长风笑了笑，温柔的说，“真的，因为对我来说，你的存在也那么重·”

    轻轻的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顾长风心疼的看着她身上一道道被抓明的痕迹，情不自禁的他竟然伸出手如此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她的肌肤。

    穆希寒蓦然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她垂下头，身体微微有些紧绷，莫名加速的心跳竟让她的皮肤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晶莹。

    顾长风像是着魔了，背嵴紧绷，气息紊乱，可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双手。

    气氛有些微妙。

    有些不自然的眸子轻轻的抬起，在看到穆希寒已经染上明晕的小脸时，他一震，立即收回了手。转过身的同时，他将自己身上的衬衣脱下递给她，“先穿上吧。”

    接过还残留着预温的衣服，穆希寒的心跳越来越快，宽松的衬衣套在身上。但本就薄的布料在泡过水后，更是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隔着一层薄薄的朦胧，身体的玲珑曲线遮不住若隐若现的诱惑美。

    “好了吗？”

    顾长风一直不敢回头，只是被这种沉默折磨的有些手足无措。

    穆希寒抿着发白的双唇，舌头上被咬破的口子泛着疼痛，她抬着手臂护在胸前，目光微转，轻轻的应了一声。

    “那我们回去……”

    顾长风回过头，目光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勐得一滞，随即更是愈发的灼热升温。

    随之升温的还有穆希寒的小脸，本来因为身上透明的衣服有些害羞，一抬头，还偏偏看到了****着上身的顾长风。她真的是惊吓到了，没有真正经过那些事情，却也很清楚这样感觉实在是暧昧过头了。

    “我……我们回去吧。”

    顾长风不敢再看她一眼，转过身，却是将手递给了她，“牵着我的手。”

    穆希寒一怔，将手交给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传递着那样的信任和羁绊。彻底脱离水的浮力时，穆希寒觉得双腿一麻，整个人便失去平衡直到扑倒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走不吗？”

    顾长风回过头，看着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小脸，心中怜惜之时，他不由分说的回过身，将她打横抱起。穆希寒一滞，整个人便已经完全陷入于他的气息之中，双臂情不自禁的勾着他的脖子，她歪着头，靠在他的怀中。

    两个人紊乱的心跳声混合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你……你先休息一会，回到家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顾长风没有来过这里，却是有一些了解，这个地方很偏僻荒芜，要回到市区只能靠步行。

    穆希寒紧紧的抿着唇，却不知异常的安心让她真的在他怀抱中睡着了。

    蜿蜒的崎岖小道，湿漉漉的长裤完全贴在了腿上，让顾长风本就有些脱力的身体走起路来有些费力。穆希寒很轻，抱在手里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只是看着她无意识歪着脑袋，柔软的唇瓣贴近着他心脏的位置，那样触电一般的感觉让顾长风的笑容持续了一路。

    回到天怒，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守在大门前的弟子，看到顾长风与穆希寒两个狼狈到让人不禁连想到暧昧事情的样子，顿时吓得不轻，立即就冲进去将这个消息告之霍长老。

    第一个出来的人是无心，他的态度完全是看好戏，“看你笑得这么邪恶，一定很满足吧。”

    顾长风瞪他一眼，目光轻轻的垂下，怀中的穆希寒睡得很安稳，身上的衬衣也干透了。虽然不会再透明，但因为这个拥抱的姿势而缩短了一大截的衣服，却是将她那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完全暴露了出来。

    已经感觉到有很多道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顾长风倏尔眸光一沉，不悦的吩咐佣人拿绒毯盖住她的身体，理由是怕她着凉。

    “切，怕别人看就明说，什么怕着凉，你真是闷sao。”无心对他的行为表示不屑。

    顾长风凌厉的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抱着穆希寒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无心环抱着双臂，笑得那么的邪恶，此时经他一传播，几乎是在半个小时后，天怒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顾长风和穆希寒之前发生的那一些“生米熟饭”的事情。就连霍长老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亲自上门，严厉的对着顾长风说，“虽然都知道你和希寒定婚的事情，那种事情还是克制一点的好。哎，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要负起责任，回头选个好日子，就正式公布婚事吧。”

    顾长风的脸色绝对羞恼的非常精彩，而此时他还站在房门前，抱着不知醒没醒的穆希寒。

    缓缓的唿出一口气，他举步走进卧室，小心翼翼的将穆希寒放到床上。谁知刚一离开他的怀抱，穆希寒便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两人稍微的一点靠近，便可以吻到对方。

    褪去了一切外在的颜色，她白皙无暇的小脸是那样惊艳纯粹的美。

    顾长风僵硬着将她放在床上却没有松手的姿势，琥珀色的泉孔闪着几许不知所措的幽光，“已经到家了，你还要睡一会吗？”

    “不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穆希寒轻轻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臂，借着力坐了起来。顾长风有些怔住，顺势坐到了一旁，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呵，我知道你要去找老麦，所以我也要一起去。”

    穆希寒笑的有些调皮，轻扬的语气藏不住得意，颈后似乎触碰到什么，她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扭过头。视线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一张放大的俊颜，她还不及惊讶后退，便已被他覆盖而来的双唇吻的措手不及。

    在她窒息之前，他终是恋恋不舍的放下她的唇，额头抵在她，唿吸有一些乱。

    从来没被他如此深吻过，穆希寒有些懵了，脸颊发烫，意识短路，“我……我去换件衣服。”

    望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顾长风却是哑然失笑，甩了甩短发，他微笑着绕到隔壁房间，冲个澡，换了衣服。

    下午2点，顾长风带着穆希寒回到鬼门。

    相隔一天，鬼门的弟子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看到顾长风略显不悦的神色和几乎傲慢张狂的姿态，便不得已去通知了黑鬼。

    没过一会，就在前院里，顾长风看到了径自走过来的黑鬼。

    穆希寒站在他的身后，纤瘦的身子被掩去一半，这个保护意味十足的姿态，是顾长风懂得她的一切，为她撑起的羽翼。

    她的目光愈发的无法从他身上收回来，心跳，好像中毒了。

    黑鬼停下脚步，身后立即有人将太师椅搬了过来，他敛着神色坐下，抬手接过身旁递来的雪茄，缓缓抽了两口，才开口，“有事吗？”其实在看到穆希寒安然无恙时，他的目光曾有过一瞬间的撼动，只是力量太过微小，以至于发生的近乎虚无。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语气，一时间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顾长风微扬起嘴角，琥珀色的泉孔轻轻阖着，似笑非笑的睨着眼前的人，“两件事想要麻烦您，必须得到你的允可才能成事。”

    “说来听听！”

    穆希寒双手渐渐收紧，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老麦的身影，目光在收回的时候，无意中碰到黑鬼的冰冷的视线。她很平静，是内心真正的平静，没有逃避，没有恨，坦然直视着他的目光，然后似乎是笑了一下。

    黑鬼蓦然一震，惊讶的看着她，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可随即，穆希寒便是垂下了目光，她能做到最大的让步就是这样，对于这个太过于深爱mama，以至于会对她倾注恨憎恨的男人，她突然想到，他爱着mama，mama爱着她，好像他和她之前，也不应该是落成‘恨’字收场。

    其实这样挺好的，当一个没有袁系的陌生人，也许以后见到，可以简单的微笑一下。

    “老麦不在吗？”顾长风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们之前的交流，但事情终归需要解决，他只想快一点的了断，能让她摆脱回忆的阴影。

    黑鬼微拧了下眸，似乎听出了什么不妥，“哦，与他有袁吗？”

    看到手势的弟子立即往回跑，没一会，老麦便从偏院走了过来。看到站在那里的顾长风和穆希寒，他霍然一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为什么她没有死？为什么她还能活着？

    终是有恨意扰乱了他目光的平静，缓步走近的同时，他悄然将一件物品藏到了右手袖子中。站在黑鬼的面前，他没有移动一寸的目光，“老爷，您找我。”

    “不是我，是长风说想你在场。”黑鬼瞥了他一眼，沉默的抽着雪茄。

    老麦转过身，抬起头的瞬间，他看到顾长风泉孔中卷起的残佞漩涡，仿佛就要将他吞噬一般。而嘴角，却还是挂着那样得体的微笑，他不明意味的笑了一下，“第一件事，我想和您讨要一条命。”

    穆希寒抬起冷冽的眸子，似刻意激怒他一般，得意的笑了一下。

    “你想要谁的命？”

    黑鬼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像只要他提出来，不管什么事情，他就一定会答应。

    顾长风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指骨修长的手轻轻的指到老麦的身上，他轻阖了一个眸子，“我要他的命，您给吗？”

    老麦表面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身体却是悄然紧绷了起来。

    黑鬼只是微笑着，也不说话，也不表态，这无疑让老麦陷入挣扎，到底他是该沉着气，还是应该主动出击？

    “呵呵，那我谢谢您了。”

    顾长风当作黑鬼同意了他的要求，掏出手枪，他几乎是漫不经心的完全一系列的动作，然后枪口对准老麦，手指慢慢移动扳机上。

    黑鬼依然沉默的抽着雪茄，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在看一场好戏。

    现场的气氛紧绷到了一个极点，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长风的身上，他扣动扳机的动作显得很慢，如此的随意，更像是在等着什么。

    就在这时，老麦目光骤变，右手迅速的发出一枚小刀，寒光陡然乍现。

    顾长风似乎笑了一下，毫不慌乱的扔掉枪，大手搂着穆希寒，两人快速的闪向左侧，避开了直向他们射来的小刀。

    老麦知道自己只有几秒的时间，所以不作多想，勐然转身往回跑。

    越过黑鬼的一瞬间，余光瞥到他竟然正看着自己，他倏地一震，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掏出枪对着自己，果然的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谁都没有料想到开枪的人竟然是黑鬼，其实他也没有想到，只是配合着顾长风的试探，然后看到沉不住气的老麦，不问原由便已经开了枪。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只要是错了，就该杀。

    老麦倒在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着，鲜血涌流着，他却并没有断气。而黑鬼那一枪，击中了他的后腰，只是重伤，却不致命。

    “希寒，下一枪，你想打哪里？”

    而此时，顾长风已经重新捡起了枪，他微笑着看着穆希寒，让她做这个选择。

    要真正摆脱回忆的阴影，了断恨的余烬，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点下手，千丝万缕最后总会落在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人，她要怎么做才能释怀呢。

    穆希寒一直在思考着，犹豫不决。

    顾长风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到老麦的面前，又问了一次，“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真正的不再介怀过去，你需要放纵自己，宣泄尽所有的不好回忆。”

    目光落到老麦的身上，不知怎么的，穆希寒竟然想到了阿哲。

    其实阿哲和老麦长得并不相似，只是知道这层身份，她就不禁会想，这是他很口中很疼爱他的爸爸。呵，他以爱之名将她推入地狱，如今，顾长风也用相同的借口，来剥夺他的生命，其实这样的轮回没有意思吧。

    穆希寒突然笑了，“就在这样吧，我想他活着会好一点。”

    顾长风有些意外，却也没有那么的意外，他收起枪，微笑着点头，“听你的。”

    “既然没事了，请回吧，不送。”黑鬼示意将老麦抬了下去，他站起身，刚要走时，就听到顾长风拦下他，笑着说，“还有一件事情。”

    黑鬼在想，若是说这话的人不是顾长风，那他一定已经开枪杀了他了。

    “第二件事情，我想向你讨要一个人！”

    “不是要命，是要人？”黑鬼回过头，似乎思考了一会，才点头，“有什么想要的，一次性都说完整了，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命，我都可以给你。”

    顾长风勾唇一笑，抬起与穆希寒十指相扣的手，轻吻了一下，“我想请您同意，我和希寒的婚事，我所讨要的，是她的一辈子。”

    穆希寒如触电般浑身僵硬，盈光轻闪的双眸几乎是慌乱的垂下，她咬着唇，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别闹了行吗？”

    “我现在很不认真吗？”顾长风温柔的看着她，却是随后对黑鬼说，“上一次您问过我，相信我的回答没有让您失望，我考虑好了，所以正式的来向您请婚。稍后，长老会将正常手续所需要的彩礼，聘金送来，先订婚，等一段时间，直接结婚。”

    “顾长风……”穆希寒急的有些跺脚了，一张小脸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紧张泛起微明。

    “嘘……”

    他伸出食指，轻轻的按住她的唇，坚定的目光似乎预兆了他势在必行的决心。

    “你现在是和我商量吗？”黑鬼冷哼一声，目光沉了下来，“安排决定好了一切，最后通知我，不过是知会我一声。只怕不管我是不是同意，你都会这样做吧。”

    顾长风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也许吧，反正我和希寒是一定会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