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时常会想起那个被老师掰断绿色的直升机模型,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可以那么平静地将它扔进垃圾桶里,那可能是我第一次对大人莫名的怒火产生了恐惧,也让我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我正在课本上描着太阳从教学楼围成的天井中投射出的一道狭长又炙热的光斑。我很困,从惨白的课本上折射来的光更是让我睁不开眼,我曾无数次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到我可以描画出阳光的轮廓,看着它一点点地偏离我为它塑造的轮廓变成另一种样子。 老师讲课的声音不知道从何时起变得模糊,我总觉得这句话他好像讲过,又总觉得陌生。我的同桌消失了,或者说是我看不见了,那天她撕掉了贴在书立上偶像的贴纸,扔掉了满满一笔记本的歌词,她说,是时候该好好学习了。 我环顾班里,只有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高二下学期,没人敢再耽搁下去了。我扭过头,与窗外班主任锐利的眼光相对,这不知道是第几次我被喊出去谈话。 深秋早晨的空气,像加了很多冰块清冽的柠檬水,鼻子可以感受到它的酸味。我将手搭在走廊的栏杆,抚摸着那缕狭长的阳光,班主任的声音,气息,甚至影子随着走廊中吹来的风渐渐消失了。 ………… “星期天下午返校的时候让你家长来一下,你现在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他的声音和下课铃一起响起,我知道着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学校追求升学率,老师们没有理由对成绩靠后的学生负责,我只是他管理班里的累赘。 是的,时间在每个人身上流逝的速度不一样,而我,只能看见时间流逝速度和我一样的人。 我平静地回到座位象征性地拿了几个课本,平静地就像扔掉那个绿色的直升机,从那时起,我早已经明白一个词语,“无所谓了”。 同桌停下匆匆的笔,伸了个懒腰,课间休息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又回家了。” “嗯,回家。”我回答道。 不知道何时起,他人的情绪无法触动我一分一毫,眼中充斥的只有上学路上裹挟着星星的晨雾,夜半失眠时的月光,还有偶尔回家路上的朝阳。 所以,为了成为一个心里医生,我在文理分科是选择了文科,没有经过家里的同意。 父亲不止一次地责怪我当时愚蠢的选择,在每次我被赶回家的时候。 是我错了,不怪不负责任的班主任,不怪发现我抑郁到要自杀时给我臭骂一顿的父亲,和旁边沉默着的母亲。 是我不够努力,天资平平,这个荒诞的世界容不下优秀之下的人,我只好行尸走rou般的无所谓地活着。 “呵,心理医生,算了吧。”我又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想到那个抽象而可笑的梦想。 人生或许就像一次大航海时代的出航,父亲想让我来到他所踏足的土地。而我偏离了航道,等待我的可能是新大陆,或是沉没在生活的惊涛骇浪中。 小区楼下私立幼儿园的假钟楼里,劣质音响传来巨轮沉没时汽笛沉重的叹息般的声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跑出来,在老师们的带领下站出了整齐的队伍,又在音乐中做着群魔乱舞般的课间cao。 家里并没有人,时间在近似冻结的深秋冰冷的空气中蹒跚着移动。阳光透过窗户正好铺满我的床,我太困了,在昨天一样的,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明白睡觉并不能让我的时间变快。 可我没有躺在床上,我宁愿坐在书桌前摆出一个努力学习的姿势。虽然这并不会减少父亲的怒火,但确实是一个良好的心里安慰。 在母亲回来的开门声吵醒我后,我意识到,或许只有一个没人在乎我的角落我才能睡的这么沉吧。 “你咋又回来了?”母亲看到了书桌前的我,叹了口气“择菜去吧,看你爸回来咋收拾你。” 我是个好人,我孝敬父母长辈,主动做家务,待人有礼貌,爱护环境,遵纪守法。 可我不是个好孩子,我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不求上进,学习成绩极差。 父亲在午饭差不多做好后回家,看到在家的我,他强压着怒火说“先吃饭吧。” 饭后,又是不知道第几次的人生商讨,父亲的怒火,声音,也像往常一样消失在冻结的时间里。 “唉,中午睡一会吧,下午我叫你起床,你就在家按着学校的安排好好看看书。”再多的怒火最终也会归于无奈。 这就是我的超能力,我并不讨厌它,在我的时间线里消失的人,如果没有做出可以影响我的事情或是来到一个公平的时间段里,都不会被我观测到,在他们眼里,我可能只是一个木头人。 或许我的生活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吧,带着一个可有可无的超能力,麻木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