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家畜跳舞难见的梦

    原来，荣庭和荣堂老兄弟俩，是很讲究生活质量的人。以前的多少年来，那牛马圈就在他们院的大门外，那样的好处是离家近，在天寒地冻的冬天，夜间给牲畜加草料的时候，就少受些冷冻。但是这二位老先生，却不怕冬天的冷冻，单怕那牲畜的味道。于是，在他们两家院的斜对面，也就是村前西南坡的半山腰，给他们的牲畜盖了较为宽大排场的圈和棚。这离他们住家是稍远了些，但是由于地势高，他们坐在各自家里的炕上，只要推开窗户一望，那些牲畜的活动情况便会一目了然。所以，虽然离人的住家远了点，倒也是比较安全的。

    这天夜里，这些不请自来参加演出的牲畜，是怎么自己走出来的？这是一个迷。因为，它们的门，虽是用较粗的椽做的栅栏，栅栏口是用圆环绳把两边套住的。人进出可以把那套在椽上的绳子从上面退出来。可这些牲畜是怎么从圈里出来的呢？人却不知道，再说荣庭荣堂两家人，向来并不知道他们的牲畜能歌善舞。它们一生下来，就是他们的家畜，从来没有走出去投师学艺，也没有把老师请进来教过它们，它们何以就有这种才艺，而且竟能动作统一？

    别人家的牲畜没有这个才能，独他们家的与众不同，会跟着音乐翩翩起舞，这可以说是天下奇观，或者可以说是天下奇闻。义合村的人，这两天本来就感到红火热闹的，再加上这些牲畜出其不意的一番表演，使人们不仅惊异非常，也颇长了见识。只要乐声一起，连孩子们也跟着牛马的动作，脚下蹦蹦嚓地跳了起来。

    关于这件事，我敢打赌，像这种表演，再过几百几千年，无论社会进步到什么程度，人们的生活提高到什么程度，人们将来能看到什么高科技影像表演，但要想看到这么统一齐整的大牲畜表演，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这些牲畜的表演技艺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故事得慢慢地来探讨，刻下，先得回过头来介绍一下虎威娶媳妇。

    第二天，底亲全来了，晚上有卯宴席，这是最热闹的时候，像我们过春节一样，比如初一是春节的正日，而人们庄重的庆祝，则是在三十夜晚一样。这婚事这晚也特别热闹，院中两个旺火塔旺火通红，门前红灯闪烁，锣鼓声铿锵有力，管弦乐悠扬嘹亮。人们出出进进，笑闹之声不绝于耳。可是，第二天就要当新郎官的虎威，他的心思却不在娶媳妇这件事上，他要当侦探。他准备先要弄明白，这些牲畜是怎样从圈里走出来的。所以，在傍晚圈这些牲畜的时候，这件事是他亲自干的。他认认真真地把牲畜赶进圈，又认认真真地把那绳环，套在了开口处立着的那根粗椽上，然后，他悄悄地躲在了圈内一个适当的地方，偷偷地观察起来。他要等锣鼓声响起时，看看是谁来把这个圈的栅栏门打开，又是谁指挥这些牲畜们站成行，让它们开始了统一的表演。

    虎威“蹲坑”监视了约有一顿饭的光景，听到锣鼓声响了起来，按照庄户人的说法，这是开场前的“叫场声”，在音乐界叫“前奏”。这时候，他看见这些牲畜好像立刻都躁动不安了，而后，他看见他家的小骟马，走出它自己的马棚，站在圈的正中间以后，低低的嘶鸣了一声，再后来，那些牛马驴骡，都齐齐地站在了它的对面。接下来，有一头老黄牛走到栅栏门那儿，低下头轻轻地用它那角，把套在那椽上的绳子环挑了起来，然后，它又用角勾住那绳环，那栅栏门就被它从里拉开了。紧接着，这些牲畜由小骟马领队，鱼贯而出，前后相随来到了虎威的大门外。虎威进行了跟踪追尾观察，只见那小骟马在众牲畜前横着走了一条直线，那些牲畜立即在那直线后，以类别站成行。小骟马带头扭了扭屁股摇了摇头，它身后那些牲畜，紧接着就跟着音乐踏着鼓点，踢踢踏踏地跳了起来。这时候，人们又都从院里出来观看牲畜们的跳舞，由于大门外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它们的动作人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些牲畜并不怕人们观赏它们的舞蹈，旁若无人大大方方地认真跳着。只见它们一会儿扬头晃脑，甩耳朵耍眉眼；一会儿又抖尾巴扭屁股；一会儿进一步退两步地跳慢三；一会儿又左两步右两步地走平四；有时候，它们还组成一对一对的舞伴，立起身扬起头跳探戈。跳的过程中，队形也在不断地变化，一会儿聚一忽儿散，一会儿面对观众，一会儿背对观众。真是动作多变花样万千，要比人的表演有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