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鬼友细述听来的梦
一天夜里,一阵狂风大作,风沙把窗户纸打的刷啦啦地响,狂风过后,福荣庭以为是他的鬼朋友来了,又开了门张望,“梁大魂?”不知为什么,他脱口就喊起了梁大魂的名字。 其实,梁大魂并没有走远,和福荣庭赌气后,只是不进屋罢了,他每天就蹲在福荣庭房檐下西拐角。他几次目睹福荣庭开门张望,今天又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他心软了,自言自语道:“老朋友还挺惦念我的。”随后,他乘势溜进了屋里,跳在了窗台上说:“我在这儿。” 福荣庭听到梁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过头来关上门问:“你在哪儿?” “我在窗台上睡觉呢。” 福荣庭果然看到窗台上睡着个小人。 “唉,梁大魂,你进来就进来,为什么又扬沙簸土的?” “今天可不是我扬沙簸土。今年咱们这儿要刮二十天厚风,昨天夜里我睡着时,风把我刮到北梁上,我看到好几个野鬼都被刮得站不稳,一会儿撞到墙上,一会儿刮到房上,碰得鼻青脸肿到处是伤,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的事我也想了很多次,你就不能找个快要死的老人?或者到大城市找个快要死的重病人吗?” 梁大魂从窗台上跳下来,恢复了原形,坐在凳子说:“福哥,这你就不知道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前因后果,人一般都有他的寿数。人的正常死亡,自有阴司司命官管辖,哪个人该在哪个时辰死,那是已定了的。到时候,司命官自要派两个力气大的拿命鬼,或者叫勾魂鬼去拿他。一般人都留恋阳世、留恋rou身,留恋自己的家和亲人,是极不愿离去的。那只好用索命绳套了去,一刻差不得,去了阴司是要消户的。迟来一刻转世可能就晚一年,正如人们所说的早死早转生。再晚了还要受到鞭打。像我们这些人,都属于非正常死亡,阳寿未到阴司就不收,只能在阳间游荡。这些人有的只因前世做了亏心事,别人一心报仇而遭不测,有的则是一时贪气迷了神识心窍,或者喝醉了酒昏了头脑,让那些正在等待捉人的游魂饿鬼钻了空子。人要神识清明精神愉悦,双肩担得福灯就亮,也就是说人在气血旺运气旺情绪好时,任何邪祟都近不得身。反之,则易招引邪魔。 “我们在阳间其实也是有人管的,有个野鬼王专管我们。野鬼王只愿在人间做鬼王不愿转生,因为他太懒,不愿受轮回之苦,不愿劳作,所以不愿做人。他闲事不管问事不知,既不是个好鬼也不是个坏鬼,只不过就是个懒鬼。他有九十九个下属单位为他掌管野鬼的数量和活动情况,也为他提供饮食和生活用品。他的生活极其朴素,其他用品用量也极少,只需少量饮食也不计较优劣。 “野鬼王掌握的人数一般是不变的。人数多了,就让那些多年捉不住替死鬼的老鬼和笨鬼去转生。人数少了,就命手下那些官员出去查看哪些人正走败运,就摧毁一些房屋啦矿井啦,搅翻一些船只啦,散发一些温疫啦,然后捉些人来凑数,以保持总数的不变或增加。他这样做也是上界所允许的,因为给人间制造麻烦也是为人类增长知识,提高警惕注意安全,也是为整体生命增加‘抗体’和‘免疫力’的有效方法,也是提醒人特别珍爱生命的无言教育和启示。人和自然环境是一样的,受挫折能使人变坚强,能使自然环境多元化。”王和他的下属官员靠野鬼的进贡生活,比如庙里的供品,我们乘庙王不在,有时偷了去进贡他们。坟头的祭品,乘主人不注意拿些也去进贡他们,有时采了野果野菜,有时还进户入室偷拿一些好的斋食也给他们送去,送得多了行动就自由。像我常偷了你的夜宵送给他们,他们对我就好。” “因为野鬼要保持一定的人数,故而每个人漂泊三年后,若要转生就需找来替身。你说去大城市找替身,那也是不可以的,每个野鬼以他断气之处为中心,方圆十里是他活动和找替身之处。远处可以去旅游,却不可以捉替身,因为那是别的野鬼的地盘。若要犯规,将要被那里的野鬼群起而攻之,甚至毒打或打残,同时再加三年漂泊之苦。这是三界的法外法,是上界允许的。” “说到那年老和重病的欲亡之人,阴司特别注意他。在他回归自然的前百天内,每天派小鬼来往于他的周围,进入他的体内,毁坏他的rou体,堵塞他的血管,搬运他的元气,消磨他的意志。使他的rou身渐自不能支撑起来,魂魄渐自不能依附,他也就神疲力乏只好死心踏地的走了。阴司阎罗王大慈大悲,他希望每个人尽量心甘情愿死心踏地的去见他。人的神识一集中,他的全魂全魄就完全跟了来,转生后也是一个神识健全的人。否则下世他要么少魂忘事,要么记忆不好。即使阴司的鬼王们在幽冥王的领导下,在上天的允许下,尽量想把人的轮转工作做得更好,然而,有的人魂魄也不会立即全部都能走掉的。有的留着三魂两魄维持着残喘的生命,想和儿女们多呆上一些时辰。就是已经离开了rou身,七日之内往往阴魂不散。还有的留一魂两魄飘于rou体上空,盘旋飘绕不去。有的站在高处张望,或时不时回到自己rou体上,rou身也可以说是灵魂的万能房子,每个灵魂最舍不得的就是自已的rou身。只有到了第七日,这是人体能载负返回灵魂的极限期,也是阴司收全魂的最后期限,有的魂魄仍不会轻意放弃这最后的机会。那剩余的一丝一屡的魂魄,仍站在望乡台上,瞭望他的房子和房子的烟囱。瞭望他的儿孙和所有出出进进的亲人。有时甚至会突然扑回rou身,但沉重而冰凉的rou体已经对微弱的灵气毫无反应,这游丝般的灵气觉得负在自己rou身上异常痛苦,才无可奈何地十分痛楚地返出宫窍,但仍反反复复,留留恋恋、徘徘徊徊不愿离去。眼看最后的时间到了,才一步一回头,两步望一望地离开。可知人是多么爱这个世界,人的生离死别是多么痛苦啊,尤其是对于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