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昔我往矣【下】

    她流着泪，呼唤着，眼神空洞，唯有晶莹的泪是云山顶上的白云，是忘川的河水。她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捂着脸。

    琴声断断续续，轮椅上的老人啊，如早就已经泪流满面，手指紧紧地勾着琴弦，剧烈的颤音从琴弦上传来，像是簌簌流下的眼泪。

    许久，二人深深哭泣，却不曾有过一句言语。老妇更是痛苦不已，时隔多年，自己终究是无法忍受。当初是自己的错，她现在便是要祈求他的原谅，能够再见，已是万幸，而此刻，她正是要弥补当年的错误。

    胡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衣袖擦干泪水。双手悄然收回，冰弦晶莹的琴弦上，一点点红色的痕迹，衣袖下藏着的手，滴着鲜血。琴弦太过于锋利，撕裂了手掌，可是rou体的痛苦哪里又比得上心脏的痛苦呢？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胡琴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漠然。他不着痕迹地挥一挥衣袖，拭去冰弦琴弦上的血珠，然后说：“这里没有胡不休，只有胡琴。如果你今天是来看我的，那么欢迎，如果还有别的事，我劝你还是走吧。”

    老妇停止了哭泣，情绪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注视着胡琴，心想，他老了。

    是啊，老了，可是谁不是呢？

    都老了。

    她自己也是一样，老了，丑了。

    即使她涂抹再浓的妆，仍旧掩盖不了脸上的苍老。

    她站在那里，止不住泪水，怅然一笑，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我以为……”

    “以为……”

    说到这里，她已经没有力量再说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声声凄惨的哭泣。

    “以为我死了，是吗？”

    胡琴握着轮椅的扶手，两腮的肌rou紧紧地僵持着，身子不住地颤抖，握着扶手的双手，发白的关节，铁木制成的轮椅在这一刻隐隐有崩溃的征兆。

    一抹怅然的笑在胡琴的脸上涌起，他无法忘怀的是那一瞬间的心碎，这是所始料不及的。

    “我……”

    老妇抬手，想要再说些什么。

    “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我今天才来了，你知道这十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没有你的日子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你知道我一个人是怎么在祝府那帮人的窥视下度日如年的吗？”

    “你知道我偌大的家业又有多少人在觊觎，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