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艰苦的岁月之不一样的罗曼史
当程跛子说,“而那天发生的事,又让我有点愧疚到咋舌了…..”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这么一句话出来,无疑不在分秒必争地挑战我那“问死人不偿命”的好奇心。随即,我张口就问:“怎…怎…怎么啦?伯伯”。可能,过于想知道下面的事,我都已经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地结巴起来了。 而程思林那货,又是风格不改的保持千年一个样,依然不温不火地吐出让我掉眼睛的话,“然后呢?” “然后……?” 程跛子貌似有点自问自答的样子,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充满回忆地说:“当时……对她说‘残羹冷炙’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的表情已经在脸上显露出了,怒气和不满。可能是我太过于黑脸了,她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任何哀怨。即使,我说了不好听的话,她也没有生气,没有反驳我。就这样……只是抬起头,眼睛看了我不出三秒,压低着声线说,‘对不起’。接着,guntang的眼泪就已经大颗、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干巴巴的饭菜里。 看到她眼泪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就呆住了。第一次让她哭的时候,是我出于无心地‘戏弄’了她。这一次再看到她哭,我的大脑……在瞬间就停止了思维,站在她面前,我没有意识到要去说‘对不起’这三字。而是,把手里还抓着的饭盒,用力地放在了她桌子上。接着,又做了一个让彼此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就是…….突然地伸出手,把她手里的小锅和勺子都抢了过来。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快速地舀起干瘪的饭菜,张口就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做错事,就知道哭,最讨厌你这种爱哭鬼。’ 说完,不理会她错综复杂地眼神,我端起锅,一撒腿,就往外面跑了出去。但是,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也不跟往常一样,追着跑出来骂我了。越是这样,我就越愤愤不平。端着小锅,我一个人坐在大树下,吃着干瘪又难以入口的饭菜,一生气就全部吐了出来,嘴里骂咧咧地说着,‘真是气死我了。放学后,一定要整整你,让你知道把我当猴子耍的下场。’ 就这样,带着那一副幼稚的想法,我在树下坐到了上课铃声响起,才回到了教室。可是,一坐下来,我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吃我放在她桌子上的饭菜,而是偷偷地塞回了我课桌里。 我稍稍扭头,斜视地偷看了她一下,发现她也在看着我,但是慌乱的眼神又很快地盯在了黑板上。当时,我还很好笑地想,‘哼,知道不好意思了吧!’带着这种想法,我就一直等到了放学。 放学后,我没有理会她,独自一人就往校门口跑了。但是,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跑到我们放学一块走路的地方。只是,这次我没有等她,而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在路上偷偷地跟着她,接着,在我们分开的那个路口,突然跳出来吓唬她,然后转身就跑。 可是,我又一次错了。我等了很久……很久……也等不到她出来。我心里就很纳闷,今天也不是她值日啊!怎么还没有出来?而且,就算是值日,也早该出来了。我跑到一个小土坡上,往学校的方向望过去,宽大的黄土cao场上,基本都不见什么人影了。难道,她还能知道别的路,绕开了?还是她会算,知道我会在这里‘伏击’她?就在我想掉头回学校时,不远处……我看见了一个身形单薄,削弱的身影,而且,走的很慢…..很慢….. 我当时抱着一种‘宁可杀错,不能放过’的心态,继续埋伏在路边的草丛里,想要等到她走过我身边时,猛地跳出来吓唬她。但是,这一蹲……足足让我蹲得快头晕眼花了。心里越来越不爽,一直嘀咕着,‘怎么走个路都磨磨蹭蹭半天?’ 可是,等到她的身影越来越近时,我才发现……她走路的步伐很小,而且还是一瘸一拐的。这原本还让我想要吓唬她的心,不但开始了动摇,而且还更加迷惑起来。等到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经过我身边时,我才清楚的看到......她的脸上已经微微出着汗,头发都已经打湿地粘在额头上了,而痛苦的表情更是让她轻轻地咬着嘴角。我那时候还蹲在草丛里,顺势望过去,才看到她拖着腿的鞋子…….已经…..已经裂开了。 我霍然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原本停止想吓唬她的心,还是因为我的动作而把她吓了一跳。她惶恐的眼神看到我,可以看得出一丝惊喜,但又很快地闪避过去了。这时候,我站在她面前,把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特别是看到她脚下的鞋子。在当场……我真的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她的两只鞋子,已经是破烂不堪了。 左脚的鞋子,已经看得到脚趾头的位置露了出来,而鞋边缘,也有些地方破皮,开裂了。最严重的是右脚,整个鞋头裂开了,裂开到…..你都可以看见里面破烂和带着泥巴的袜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打断了程跛子的话,起身给他再倒了一杯水,回来后很好奇地问他,“伯伯,你当时看到这样的情景,心情是不是很不好?” 程跛子在我们面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神情像充满了疼惜一样,继续回味地说道:“当时的我,心情充满了难以言喻而又复杂的感觉,张口就问她,‘你早上迟到,是不是鞋子坏了?’ 她一开始没有回答,在我半天坚持地问她后,她才告诉我,‘前几天一直下雨,我们那边很多路积了水。我没有雨靴,也只能尽量去避开了。可是,有的路面还是整一片都有泥水,我没有办法还是得趟水走过去。所以,鞋子就湿了。’ ‘但你现在,不只是鞋子湿了,连鞋子都坏了。你趟水的时候,不能把鞋子脱了吗?’ 我的话撂到这里的时候,她又变得紧闭嘴巴不说话了。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很敷衍地说,‘对哦!我怎么就想不到,真是笨。 被她这么一说,我却不以为然了。心里一直想,‘她不是一个笨的人,肯定有什么原因?’ 当时,路边正在修一条长长的围墙,我扶着她走到砌墙用的条形石头堆旁。等她坐下来的时候,我猛地就把她的鞋子给脱了下来,她没有想到我会趁她不注意脱她的鞋子。而那一刹那,除了难以置信外,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痛苦,嘴巴更是“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还用瘦弱的小手使劲地推了我一下。 看到她因为疼痛而紧锁的眉头,我完全可以想到,不是她不想脱鞋子趟过泥水,而是,脚底板很多地方被泥水浸泡后,出现了苍白的死rou。有的地方已经破皮了,出血了…..血渍因为干涩后…..跟脚皮的伤口粘在了一起。在我猛地脱掉她鞋子的时候,袜子被我一抓,连同干了的血渍和粘结的伤口一同给扯了,所以才疼的眉头紧锁。 接着,我不管她的阻挠,把她左脚的鞋子和袜子都脱掉了。不管是右脚还是左脚,整个脚底板都严重的泛白了,就跟我们冬天泡脚,泡久了,脚底变得跟老头子的脸一样,皱巴巴的。而且,两只脚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特别是脚后根和脚裸这两处,因为频繁的跟鞋子边缘擦抹到,已经脱皮到可以看到鲜红的嫩rou了。 就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那个年纪的我,慢慢地…….慢慢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当时一边哭,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跟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她看到我哭的样子,反而张口小嘴笑了起来,还笑得咯咯声响,她说,‘我的脚很疼,走路很慢,所以…..早上就迟到了。我都没有哭,你干嘛要哭啊?你不是说我,做错事就知道哭,最讨厌爱哭鬼吗?你自己怎么就哭了?’ 我当时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真的好愧疚,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你们都知道,我原本还想躲在草丛里吓唬她的。可是,我的报复心换来的只是对她的错怪和埋怨,而且,我还一直以为她把我当猴子给耍了。想到这里,我反而没有告诉她,我想吓唬她的事,而是,大胆地做了第一回‘大男人’。在她完全没有反应的时候,我跑去跟砌墙的师傅要了一些干净的水,把她的双脚给冲洗干净。接着,晾干后,我把自己的鞋子和袜子脱了下来,没有理会她肯还是不肯,就给她穿上了。 一开始,她完全不理会我,干嘛要给她冲洗双脚?所以,一直还很扭扭捏捏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们,不会像现在的小孩,人小但意识很多、很邪。我帮她把脚冲洗干净,心里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或是心有所图。而她,一开始还会问我干什么?等到我脱下自己的鞋子、袜子,穿在她干净的小脚上时,她知道了原因,也开始变得泣不成声…… 而我一边给她穿上鞋子,一边心里在想,‘或许,现在破烂的鞋子,是她已经穿了很久的了;或许,她以前根本没有鞋子穿……因为,作为一个女孩的双脚,她穿上我的鞋子,也只是小了一点点。’可想而知,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严寒打赤脚的日子? 给她穿上鞋子后,我光着脚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就在路上傻傻地笑着,我笑她….穿上我鞋子后的样子,她笑我…..没有穿鞋的样子。我指着她裂开的鞋子,问‘如果这鞋子还可以修,你还想穿多久?’ 她开玩笑地跟我说,‘可以修的话,就一直穿着它,把书给读完了。那时候,我和它走的路……可以跟八路军长征一样长了。’她开玩笑地跟我说,‘可以修的话,就一直穿着它,把书给读完了。那时候,我和它走的路……可以跟八路军长征一样长了。’ 当时的我,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等到我再大的时候,再想到这个话的时候,我觉得…..那句话从她嘴里讲出来的份量,真的很重,而不是一个纯粹的笑话。 起初,她一直追问我,‘你把鞋子给了我?你怎么回家?你爸爸mama会问你的…..’ 我找了很多理由和借口,慌忙地搪塞了她。而且,一边走,我还一边分散她注意力地问,‘放学后,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她说,‘我右脚的鞋子开裂了,走路老是一掉一掉的,所以,我想找东西绑起来。’ 我就问她,‘那你肯定没有找到,否则,也不会拖着鞋子继续走路。’ 她嘻嘻地伸出手掌,然后说,‘你看……’ 我放眼望过去,她因为做多了农活,原本不算白皙和稚嫩的手掌上,多了很多个划痕还有小伤口。我马上问她,‘你是不是去拔白茅草了?’ “草也可以割伤人?” 不要误解,这句话不是我说的。听到这句话,我回头看着程思林。虽然,他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讲的话也是口气淡淡地,但这也是他今天问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程跛子停顿了一下,对我们说:“你们没有做过农活,没有锄过草,不知道茅草这种东西。它的叶边长着许多锋利的小齿,当握住茅草的叶边时,来回一拉,小齿可以把手指的皮割破。别看这小齿不大,可割力一点都不小。要知道,鲁班发明锯子也是因为被茅草割过。 对于人高的茅草,你就算拿锄头都不好挖。因为……它的根入地很深,甚至可以跟周围的茅草串在一起,这也是大力士都拔不动的原因。所以,茅草一般都是拿镰刀去割而不是去拔的。 回到主题,他继续说:“当时我问她,是不是拔茅草去了?她点点头,无奈地告诉我,她想去拔茅草,然后编成一个小藤,那样就可以把走路老是一掉一掉的鞋底给绑起来。可是,拔了很久都拔不动,还把手给割伤了。 看着她手掌那么多道细微的口子,我心里更加的愧疚了。幸好她当时没有问我,我躲在草丛里干什么? 快走到分叉口的时候,我的脚已经被路上的小沙粒和石子扎的很生疼了,但还是假装没有任何问题地陪她走着。那一刻,我才感受到,她每天走路来上课的辛苦,特别是早上,鞋子湿了,又开裂了,又磨到脚的痛苦。 在分叉路口,我们一如既往地挥手告别,她突然叫我小名并问我,‘东东,你对我真好。长大了,我做你媳妇,好吗?’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媳妇是什么玩意?但还是朝她说,‘好’。” 说到“好”字,程跛子又停顿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充满美好和幸福的感觉。因为,他的嘴角搭配着他的眼神,满是柔情的笑容。 我问他,“程伯伯,那你光着脚走路回家,是不是很惨?” 程跛子,有点戏谑地说:“那不是惨,那可是相当的惨。”说完,自个在桌子边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正色道:“当时,我回家后……第一个看见我没有穿鞋子的,就是我老娘。尽管,我当时把裤子拉的很低,想要去掩盖我裸露的脚盘,但是,脚底还是被路上的小沙粒和石子给扎的痛不欲生。她看我走路都已经有点歪歪斜斜的样子,一看就更不对劲了。 那时候,老娘把我拉到一边,一看我光着的双脚。不得了…..急的把我老爹从邻居家给喊了回来。他们看到我光着的脚板,一出口就问,‘前两天才买的鞋子,现在跑哪里去了?’ 我当时嘴巴特笨,从小也不会说什么骗人的话。想也没怎么想,张口就说:‘鞋……鞋…..鞋子太新,给…..给人偷了。’ 你们说,我是不是特不会说谎?” 程跛子问这个话,我觉得最有感触的要属程思林。因为,程思林也不会说谎,也懒得说谎。你问他的时候,他顶多说,“问那么多干嘛?”,“干嘛要告诉你?”,“你想太多了。” 我看向程思林的时候,发现他貌似在思考着什么,一副很安静的样子。接着,我就问程跛子,“那你说鞋子被人偷了,是不是被打的很惨?” 程跛子呵地一声笑着说,“嗯,就连一直对我呵护有加的老娘,也第一次打了我。我老爹一边打还一边说,‘新鞋子挂在你脚上,就被人偷了,有这么个说法吗?’我当时不觉得疼,就是想笑,心里在想,‘早上还埋怨被人当猴子耍。现在,就被老爹打的跟猴子在跳一样了。 打到最后,他们问我,鞋子怎么丢了?我还是坚持地说,‘鞋子给人偷了。’我老娘就抓着我的耳朵,问我说不说?被打不觉得疼,耳朵一被提起来,感觉还能听到嘶嘶的声音,疼的我张嘴就说他们,‘你们怎么打我,跟斗地主一样的?我又不是犯人,干嘛要对我严刑拷打?’ 我刚才跟你们说过,别的没学会,我贬人的话和词还是学了很多。所以,讲话也就老往偏门的方向去。但你们还不要说,被我这么一说,还真是有效果。我老爹老娘当时是又可气又好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随后,打也打了,问也问了,我老娘还是心疼我的。拿出钱,领着我,准备再去给我买一双鞋子。可是,我却当场犯难了,我就是死活不想老娘领着我去。我笑嘻嘻地跟我老娘说,‘妈,我都这么大了,要买,我就自己去买,你就在家里做饭吧!回来后,我就可以吃饭了。’我老爹一听我这么说,当场就赞同我,让老娘放我自己去买。我老爹对我的教育可不像老娘,读书还坚持要骑车载我去上学的。一听我自己想独立,他还不乐呵的赞成。 所以,我就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兴冲冲地跑去鞋店。一进门,我左看右看,挑的不是男鞋,而是女鞋。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年代,男、女鞋子款式大同小异,也没有太多的不同,不跟现在一样,颜色或是外观区分的很开。 最后,我试穿了一双鞋子,大小合适后,我直接跟老板要了一双小了一号的鞋子。老板不解地问我,‘诶,你刚才的鞋码刚好,怎么就要小一号的了?’我跟老板说,‘我就要小的,就是怕脚变大了,不可以啊?’然后,还装模做样的跟他杀了价,把鞋子放在鞋盒里,提着就走了。而且,我回家的时候,还是把鞋子给藏了起来。老爹老娘问我,‘干嘛把鞋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