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5)
车子一路开回了督军府时,已是日暮时分。刘妈和着丫鬟一早迎了出来,苏徽意问:“她人呢?” 刘妈喜滋滋的回,“小姐在卧室里睡着呢。” 苏徽意就挥了挥手遣散众人,径自去了偏房。厅里紫檀炉子燃着紫茉香,那沁香袅袅缭绕着,缓步走过,便是馥郁满怀。 他推开卧室的门,就见沈蔷薇正睡着。卧室内极是暖和,被他这样一搅,冷气便适时的钻进去。 沈蔷薇原本睡的极轻,此刻听了脚步声,就睁了眼。见苏徽意正关门要出去,就说:“怎么今儿回来的这样早?” 苏徽意不妨她醒了过来,只见她随手开了壁灯,起身倚靠在床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被流光一衬,便如那画中海棠春睡的美人,端的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说:“不是说好了,以后一起吃饭?” 沈蔷薇怔了怔,抬眼看他,正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她慌得垂下眼,说:“仲贞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她低垂着眸,那眼皮微微肿着。流光在她脸上晃过,愈发显得脸色惨白。 苏徽意的声音轻下来,“就这两天,我就会把他送走。” 沈蔷薇没有说话,那身后的壁灯浅浅的笼在她身上,她穿着身纯白的袄裙,领口及袖口皆用银线绣着花样子,团团簇簇在一处。 而那张冷俏的脸,现出点点红晕,此刻倒如同砚台之上的桃花冻。仔细去看,便见她眼泪套着眼圈。她不好意思的抽出手绢,揩了揩眼睛。 才说:“那一切就拜托七少了。” 苏徽意默默看着她,想要伸手抚一抚她的脸,却只是不自觉的瞥了眼。屋子里寂静无声,这样彼此无言,便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晰。 窗棂外头那风还在吹着,极细微的拂过去,好似枯树的呜咽声。沈蔷薇透窗去看,便见细雪纷纷洒洒的落着,竟是下雪了。 她正看的出神,却听苏徽意说:“最近扶桑频频攻打边境,把你弟弟送走后,我就去前线了。” 沈蔷薇知道他身为总司令,自然要奔赴前线。只是这一刻也说不出心中是不舍还是不安,就恩了一声,说:“现在时局混乱,我听说平家军最近也在蠢蠢欲动着,今儿的报纸还说什么,内阁不合,军阀**……总归是枪打出头鸟,你一切小心。” 苏徽意听她言真意切的这几句,不由就笑了笑,“这些年内斗什么时候停过?就好比古代的藩王,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或杀或夺,都是在抢自己人的地盘。只要南地不倒,这时局就乱不起来,平家军不足为惧,你放心吧。” 沈蔷薇明知道他马上要走,也不想说这些没有底气的话。只是金陵最近频频发生暗杀事件,好些个官员都因此丧命。 扶桑特务猖獗至此,恐怕是要从内里瓦解南地。他们几个兄弟又闹阋墙……只怕将来这南地要毁在自己人手里。 她正想着,便见苏徽意用手抚了抚她面颊。原来她不经意间竟落了泪,正想撇开脸去,他便倾身凑了过来。 屋子里只有一点橙黄色的流光,照在他的脸上,便如同霞光溢彩。仿若俊颜之上覆了层薄纱,愈发显得五官深邃无比。 温热的唇角贴了上来,不同于初次的触电之感。那灼热的气息喷覆而上,便似乎在苦意之中品出一丝甜来。 搅得头脑昏昏沉沉,只是本能的去回应。感受着他清甜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烟草的味道。在齿间掠夺,浓烈的、狂热的。 外面下起了雪,扯絮似的落下来。沈蔷薇恍惚间竟生出不安的情绪,仿若此刻也抛下芥蒂,只管抱紧了他。 这一丝回应便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将那缕热意织成了网,缠在二人身上。苏徽意感受她微微发抖的身子,便放开了她。 只是呼吸紊乱,额头触上她的。抬眼去看,只觉得她眸如秋水,那一丝一缕的涟漪微漾,仿若暗夜星辰。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无声的对视片刻,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jiejie?jiejie?”一面是沈仲贞的呼喊,一面又传出刘妈的嘀咕,“小祖宗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蔷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这会儿也到饭点儿了,咱们出去吧。”她说着,便起身趿了拖鞋走过去。 开门时,就见沈仲贞站在门外,一双大眼睛在她和苏徽意的身上打转,疑惑的问:“jiejie,你在做什么?怎么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