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2)
转顾窗外,夜色漆黑,乌云簇簇成团,雨丝倾洒而下,遮住了远处的青山雾霭,好似天地都笼在雨中,那雨又轻又急,如烟似雾似的,像是在眼前织了层薄纱。冷风呜咽似的吹着,夹杂着细雨绵绵,那两团雪亮的车灯直直的照在前面,枪声不绝于耳。 明明是极紧要的关头,他却心情大好,禁不住勾唇笑了笑,“你连累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现在倒客气起来?人说到了生死关头,总能认清这辈子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 沈蔷薇见他面色惨白,却还是对着自己竭力笑着,就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玩笑。” 她说话间掏出手绢来,按在他的伤口上,见他紧紧抿着唇,显见是痛的厉害。他将手绢接过,对着司机说:“老刘,在前面弃车。” 才刚说完这一句,汽车就在原地猛的转了一圈,正是子弹打在了车轮上。乔云桦推开车门,抓着沈蔷薇下了车。外头雨势很大,晃眼去看,只是黑漆漆一片。才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的汽车“砰”的一声爆炸,连地面都震颤起来。 冰冷的雨丝混杂着玻璃碴子狠命的砸下来,沈蔷薇的耳畔嗡嗡作响,回头去看,浓烟滚滚弥漫,仿若一条直冲上天的黑色巨兽,黑沉沉的,映衬着寒涔涔的天光。冷蓝的闪电划过天幕,天空像是被撕裂开的口子。 惊雷滚滚,乔云桦紧紧抓着她的手,朝小路下方走去,原本小路难行,现在下着雨,更是满地泥泞。勉强走上去,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 后面追来的车灯直直的照在身上,有人喊着,“在那里,开枪!” 紧接着便是一通扫射,子弹横飞而来,打在了小路旁的野草上头。山野之间,野草生的又高又秘,两个人沿着野草行走,倒是躲了不少的子弹。 身后的枪声仍旧不停,乔云桦的一面抓着她,一面回身开枪,虽然寡不敌众,但是胜在他枪法精准。沈蔷薇被他用力抓着,好几次在泥泞中要摔倒,她又兼着怀孕,这样一跑,难免吃力。不由的大喘起来,只觉得胸口满满当当的,此时浇了雨水,更是头晕眼花。 抬头看天,见夜色暗沉,碎雨nongnong的自天幕倾洒而下,好似沉寂了许久的寒意喷薄而出,冰冷的砸在脸上。拼命呼着气,这春日的一切只余下寒意来。 子弹在头顶打着旋,四野冷风哀嚎,芳草萋萋,那一种绝望中又兼着身心俱疲,只是机械似的朝前跑着。隐约瞧见前面影影绰绰的车灯,乔云桦拉着她快步跑过去,就见迎面而来几辆车子,从里面涌出来许多人来,各个执着枪奔过来。打头的那人见乔云桦受了伤,忙问:“少爷,你没事吧?” 乔云桦虚弱的摇了摇头,打开车门拉着沈蔷薇上了车,司机将油门踩到底,待到车子风驰电掣的开起来,身后便又响起枪火声,直至拐了弯路,声音才渐行渐远。 沈蔷薇见乔云桦半闭着眼,忙问:“你怎么样?” 转头问司机,“还需要多久?” 司机诚惶诚恐的说:“现在下着雨,前方小路又多是弯路,行驶不宜过速……” 乔云桦睁开眼睛,勉强说了句,“我没事。” 沈蔷薇一面同他说的话,一面将手帕紧紧系在他的伤口上,又撕下军服的衣摆,陆续缠在他的伤口上。眼见着他要合眼,就杂七杂八的与他说些不相干的话,“我问你,你把六姨太的孩子放在哪里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乔云桦只得慢慢回她,“你放心吧,他好着呢,这次回去……就让你见他。”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沈蔷薇心中焦急,又不敢过于催促司机,转顾见小路难行,地面又是坑坑洼洼,大雨仍旧在下着,那一方天幕泛着冷蓝的光华,过眼皆是野草纷杂,树木林立。 耳畔是车子碾过地面的沙沙声,仿若摧古拉朽似的没完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亮起来,隐约见到山路下面有一角谷场,谷场后面有几处山石垒出的院墙,正是农家。 此时乔云桦已经昏睡过去,沈蔷薇想了想,问:“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司机忙回:“少爷吩咐,接到你们直接往彭城去,眼下他受了伤,咱们可以转道先去镇上就医,等少爷醒了再做打算。” 沈蔷薇点点头,“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待到了岔路,汽车转道往左,很快便行进了镇子,说是小镇,但因地处交界处,所以颇为繁华,汽车一路行进去,就见店铺云集,各色的商铺馆子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