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世事如棋局局新之三

    　　我急忙谦虚道：“次宸兄让我无地自容了，您是军界元老，必定是看出了晚辈的无数破绽，还请您多多指导。”

    　　对徐永昌的经验和阅历，我还是很服气的。老徐从军以来一直在北方作战，对华北、中原乃至西北的军事地理熟悉的一塌糊涂。而且他有丰富的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民国二十九年中原大战，他更是阎锡山指定的方面军级的总指挥，他在败局中不慌不乱，把老阎交给他的部队毫发无损地带回了山西，要不是有他保住了晋军元气，老阎早去国外当寓公了。这种久经战阵的老将，对战局走向的感觉和对部队的把握，都是千锤百炼的。

    　　徐永昌缓缓道来：“越石预计倭寇的上策乃是三路攻我之计，西路做大迂回，从绥远取兰州，中路直取武汉，东路登陆长江口；然而如此则倭寇兵力上需要多少师团？”我答道：“至少30个师团投入关内作战，总体动员至少40个师团。我前面已经说过，倭寇军工生产能力有限，故一年内最多总共动员30个师团，投入中国战场22个师团，因此他不可能行上策。我预计他更可能是中策：主力从华北沿平汉路南下，直取武汉，切断陇海路和长江运输线，京沪则不攻自破，我东南的重兵集团将被切断西退路线，被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的倭寇和在上海登陆的倭寇两面夹击而灭。”

    　　徐永昌点头道“我同意越石兄的分析。若如此，我军需要在淞沪集中大军，引诱倭寇投入主力，这个事情中央会在委座指导下安排；然而北方的战局越石兄又是如何推演的呢？昨天已经成立了大本营，对全国做了五个战区的划分，即将制定国军战争指导方案和国防作战指导计划，现在晋绥察划分为第二战区，河北及山东北部划分为第二战区，则近期与倭寇在华北之争锋实际为一二战区的战事，越石认为倭寇会如何策划他们在华北的攻势，我方又该如何应对？“

    　　我说：“倭寇已下平津，但半月以来并没有急于南进，而是在厚集兵力，据可靠情报，倭寇把国内刚动员的三个师团、两个重炮旅团、三个战车大队等兵力向华北集中，加上原来在华的20师团、驻华旅团、关东军蒙疆兵团三个旅团、独立混成11旅团，保守估计近期有相当于6个师团的兵力在华北枕戈待旦了。如果我军不再淞沪大打吸引敌人注意力，敌人很有可能再向华北投送六个师团的兵力。

    　　目前敌军为了保证侧翼，已经投入一个混成旅以上兵力对南口猛攻，我预测今明两天，倭寇必然向南口增兵至少一个师团。”说到这里，徐永昌笑了：“越石兄料事如神。”老常也难得地笑了：“刚才开会前次宸送来汤恩伯告急电，曰今晨倭寇以大量卡车运送增援部队到南口。倭寇得到增援后已经向西南方向延伸攻势，横岭城方向压力倍增云云。”

    　　我说：“次宸兄谬赞了，小弟惭愧，以有力之一部先进占平绥线各要点（张家口、南口等处），这是倭寇保障侧后的必需手续，我只是按照军事常规猜测而已。变局将出现在倭寇夺取南口、张家口以后。随后倭寇会如何动作，那就费思量了。这里倭寇有两个选择，一是深入山西，以威胁我第一战区之侧背，二是转进于正定、保定方面，以直接协力于其在平津部队之攻击。次宸兄是山西人，又常年征战于华北，对这两个不同的方案有和取舍？”我确实对老徐这位历史上的国民政府军令部长（实际上的中国军队总参谋长）很好奇，试试他的功力再说。

    　　徐永昌放佛看穿我的用意：“越石兄明明胸有成竹啦，这是考校老夫呢。我认为从地形和历史战役规律来看，倭寇必下山西，不下山西的话，河北倭寇无法安枕。

    　　山西在整个北方地区居枢纽性地位。山西的这种地位得益于它在关中、河南与河北三者之间俯瞰三面的高峻地势。山西外有太行山、吕梁山及王屋、析城、中条等山构成其外围屏障，西面还有黄河环绕；内有恒山、五台山、管涔山、系舟山、太岳山、云中山、霍山、稷王山等山交错分布，构成其内圈险要；汾河、漳河、滹沱河、桑干河等河流呈放射状流向不同的方向。河流在山地之间冲积，形成了一系列珠状盆地。

    　　在山西的东、南面，太行山延绵千里。由于河流的穿切，形成了一些交通孔道，最重要的即历史上所称的太行八陉。太行八陉分别是：第一轵关陉（在今济源县西北）、第二太行陉（即天井关）、第三白陉（在今辉县西北）、第四滏陉（在今河北武安县东南）、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在今河北蔚县南）、第七蒲阴陉（即紫荆关，在河北易县西北）、第八军都陉（即居庸关在今北京昌平西北）。太行八陉为山西与河北、河南之间往来的重要通道。山西的西部则有管涔山、吕梁山等层峦叠嶂，西南方有黄河渡口蒲津，是山西与关中之间往来必经之路。

    　　山西的山河形势使得山西形成了一种极为有利的内线作战的地位。形势有利，可以三面出击，不利则可凭险而守。在山西腹地，山河错综分布，形成了几个珠状盆地，构成了几个相对独立的小区域。每个小区域都有交通孔道通往外部，形成了一些军事重镇和重要关隘，面向不同的方向，从而使这些区域具有不同的战略意义。

    　　如果倭寇窃据察哈尔，那么南面就是山西北部的大同盆地，该地位于管涔山、恒山与蒙古高原南侧之间。盆地北面山地低口为倭寇入侵提供了一个便捷的通道；桑干河源自管涔山，经大同盆地，流入河北。这样，如果倭寇不拿下大同，我西野和晋绥军通过大同盆地，向北可以反攻察哈尔，便可沿桑干河河谷低地向东进入河北，直叩居庸关前；还可由飞狐口逾太行山，迂回至幽、蓟的西南侧。历史上从大同取北平的战例太多了：蒙古攻金，先下其西京大同府，尽收山北诸州。是后，蒙古兵两度突破居庸关、紫荆关，大掠河北，围攻金中都。金受蒙古侵逼，被迫南迁汴京。瓦刺、鞑靼入侵，大同是其进攻的主要方向之一。也先所率瓦剌军便是由大同盆地涌入，再沿桑干河谷东进，在土木堡击破明军主力，俘明英宗朱祁镇，然后挟明帝自紫荆关入，围攻北京。明末李自成进军北京，主力亦自大同东出，经宣府入居庸关而逼北京。倭寇参谋部熟读中国历史，这个大礼物不可能白送给我们，大同不拿下，平津倭寇朝不保夕，他们是睡不好觉的。”我听到这里，对老徐竖起了大拇指，论证太精彩了，不愧为真实历史上的抗战总参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