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你到底是谁？”朱颜睁眼看到一张俊秀非常的脸，那脸十分熟悉，却又陌生。

    若水被问得愣住，环在朱颜背后的手紧了紧：“朱朱，我是你的若水。”

    他柔声细语，额头慢慢贴在她的玉面：“朱朱，你为何总不信我。不管我是谁，我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朱颜的神思慢慢收回，心里却像陷了下去，有些事情到底是她忘了，还是被人取走了。她深深凝视若水，似乎能从他脸上找到她想要的答案与缺失。

    但结果终究是让她失望了，他俊美的面容只有对她的在意，他的眼眸里也只映着她的玉面，再无其他。

    朱颜闭了闭眼，想自若水的怀中起身，若水环在她身后的手臂不肯松。

    “朱朱，别乱动。”短短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

    朱颜这才注意到，若水的姿势有些古怪，他单手抱着她，右手高举翻掌往上，像是在与什么对抗，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黑发有些凌乱，额前垂下几缕，几分狼狈。

    察觉到异常，朱颜果然不再动，只是警惕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此处早已不是洛河边上祝融与共工的战场，头顶是诡异的紫雾在翻滚，被一道烟雨色的结界网住，但明显紫雾的威力不凡，烟雨色的结界已是千疮百孔，又不少紫雾正在往下方钻，丝丝缕缕的像是入了水，慢慢化开……

    水……

    朱颜垂眼看周遭，她与若水正置身于一大块光滑冰玉台上，约莫能容五六人的大小，环绕着玉台的四周都是碧绿的水，像是有一块琉璃将这方玉台罩住，隔出了一方小小的容身之所。

    琉璃之外还有自由来去的游鱼，但它们在紫雾流入水里后，从刚刚的悠闲自在变得狂躁不安，一只巨型大鱼，张开满嘴獠牙，眼白翻出甚为恐怖，它庞大的身躯直直往平台这边撞了过来。硕大的鱼头刚碰上玉台边缘，便轰然炸裂，血水四溅，血星子并未溅入平台，一朵朵血色的花朵晕开在水雾中，朱颜默然看着，能感受到那血液渐渐从温热渐渐凉透，近在咫尺。

    她抬手摸向玉面，粘稠冰凉的触感，放到眼前，滴滴鲜红顺着她的指缝流入手掌心。

    他还在对她笑，完美的下颌全是血渍，眼神渐渐失去焦距，禁锢在她背上的手慢慢滑落，他嘴唇轻启：“静待，勿动。”

    她还在他怀里，身体没有动，心里却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在保护她。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是从入魔障开始吗？

    不是的，从他重新出现开始，他便一直在守护她。

    玄灵真境鱼愫伤她，是他接住了她。大姐淑怡半路被拦截，是他救了她。他明明对葛雍排斥，为了她也尽力去施救了。她大意被人引入不周山入了魔障，他也随着她……

    他一直跟她说，要她相信他，可她总也放不下那些芥蒂怀疑，只因他一次次出乎意料的表现。

    灵素宫顶，谁说会以性命相护，看如今倒像是颠倒了角色。

    许久没有波动的心，开始有了挣扎起伏，该信他吗？该信他吧。

    几万年岁月，她习惯了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哪怕现在她说服了自己去相信，也阻止不了惯性的怀疑反弹。

    容颜被毁之后的际遇，那些世态炎凉，朝取悦暮疏离，恶意嘲笑与戏弄当真都全然不在意吗？

    不是不在意的，只是能感知疼痛的神经像是被封闭了起来，再加上日益强大的法力，也就将所有的憎怨深埋在身体里了。

    人生在世，不去面对，便是逃避。选择掩盖，便算是后者。其副作用也是显而易见，她变得再也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面对任何人的坏心好意都显得麻木迟钝，充耳不闻，甚而至于歪曲怀疑。

    葛雍对她的心，她自认为是很清楚的，他执着的是她昔日的盛世美颜，一直缠着她也是为了她能恢复容貌，成为能与他比肩之人。为此，他不惜自伤来刺激她，真可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不认为葛雍于她有多少真心实意，哪怕是有，也是为了那逝去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