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
一家人刚吃完饭,正坐在黑黢黢的禾坪上聊天,此时,夜来香nongnong的味儿一阵阵地往鼻端涌,有点类似于黑妹牙膏的味儿。正要进屋睡觉,阿狗却进山来了,一瘸一拐地,样子很是潦草,阿尖唤了声狗哥来啦,忙将厨房的酒rou热好。 双颊深陷脸色枯黄的阿狗坐在饭桌旁,不客气地吃喝起来,阿尖陪着笑说今儿个过八月半(中秋节),幸亏还剩点酒菜,要不然我又得出山去赊酒rou罗。阿怡带着阿草在旁边枯坐了一会儿,便先进屋安歇了。 哥俩好久没见面,于是放肆地对饮起来,一瓶竹叶青很快就见了底,于是便又干掉了一瓶绵若无骨的桂花陈酿。桌上点着油灯,剩了一大盆rou,有酒在,阿狗对饭食其实是很不在意的。一直在大门口打盹的老黄狗闻到rou味,很快就窜了进来,起劲地在漆黑的桌底下纠缠着人腿,双目如荧,透着蓝光,阿狗踢了它一脚说滚出去。 年过半百的阿狗,临老了却有浪迹天涯的架势,先是到江西帮人家养蜂,后又到河源帮人家管理沙田柚,到处流浪,混个半饱。年轻的时候,他一直都窝在山里,时不时会帮阿尖他们打一些短工,但却只求肚儿圆,从没收过一分钱。那时候他的娘也还在,在梅城干公家活的远亲时不时会周济一下这可怜的娘俩。娘一去世,阿狗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四处飘游。阿尖本是不认识阿狗的,年轻时他俩因喝酒结缘,就在镇上的小酒家。 河源的那柚农真不是个人,果么绝代的!我从柚子树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他发几天工钱就叽巴了事,如狺狺狂狗般赶我出来。阿狗满脸的无奈。阿尖说狗哥你留下来吧,有我一口吃的你绝不会挨饿,有我一口喝你也别想不醉倒。阿狗说你狗日的早点去睡吧,小心冷了阿怡被窝,还有,给我来一碗小米椒,狗日的我就好这一口! 阿狗的左脚依旧是有点瘸,但已基本上是好了。早上阿尖他们还没有起来,他已刷好牙洗好脸,提着砍刀到山上去伐松木了,等到粥刚刚煮熟,禾坪上已多了几根百来斤的原木。阿草一起来,就黏住了阿狗,说伯啊外头是什么样子的,我特想看看山外面的世界。阿狗说乖伢儿好好读书,你就可以走出大山,做人上人。 白日里,阿狗帮阿尖侍弄柚园,或是锯木,空闲的时候,阿狗摘了院畔的菊花,晒干了。 在一个燠热的中午,阿草睡完午觉起来,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只听见满院的蜜蜂轰鸣声,有几只还撞到她脸上,但她却看不见那漫山遍野的洁白梨花了。阿草哭了起来,眼睛热辣辣地,没有眼泪流出来,她的双眼早就被浓稠的眼屎封住了,根本张不开。得了红眼病了,阿狗说,他找来干菊花,泡水给阿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