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生命印迹
这世界如同一架织布机，永恒不歇地运作着，生产着华丽的布匹。可是，同样的布匹，即使毫无瑕疵，精美无比。有些却注定归于尘埃，沉寂落幕。而另一些却注定大放异彩，高放在后世的荣耀台上，供人瞻仰。一切一切的不同，只是取决于，在这布匹上曾经挥洒，涂抹下东西的人是谁。那些涂抹下的东西，我称之为，生命印迹。 ————萨迦亚圣女汇编《棘》 即将得手的史兰徳被突然而来的袭击一下子击得凌空向后退去，在虚空之中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 “谁！”史兰徳大声喝道，他四下望去。康庄大道上，依旧是那铁桶一样的包围圈，除了一层层被凝滞的军队便再无其他人。而圈内，除了方才堪堪躲过一劫，正提着刀喘息的博格尔，竟是没有其他人了。史兰徳提了提手中鞭子，警惕地向四下望去。 不过此刻，博格尔的心里却是亮堂得很，他的“折翼门”执法队来了。每一门的长老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执法队，以便在长老管理门内事务时不用自己出手，便能让需要接受惩戒的人就范。 而折翼门的执法队队长，便是有着“尊者”称号的雅洛莉丝冯康岚。他实在是太熟悉那道半弧形的电光了，那是电磁弧光刀达到极速时才能实现的效果。就连他自己，都在那刀下吃过亏。 “武士道，要义皆在君子礼。君子对战，岂有躲在暗处中伤的道理！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还是个武士，还是个君子！就给我出来！” 史兰徳四下寻不到也感应不到任何人的踪迹，心里便有一些慌了。嘴上却像是点着了的炮仗，一个劲地叫嚣着，完全没有了之前悠然自得的神态。 “原来仙人们就这点气度，今天我算是见识了。“方才那道女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深深的鄙夷，这一次却是在史兰徳的身后。 史兰徳猛然回头，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仙宫长老，借着转身之势，手中长鞭已经呼地一声扬起。鞭梢破空发出次啦的声音，隐隐之中还带上了雷霆之威。 天空之中闷雷滚滚，密密麻麻如同手臂粗的闪电自云层中劈下，轰地一声聚拢在鞭梢之上。一颗颗滚圆如同宝石一般璀璨的电珠开始在鞭梢凝聚起来，电珠之内，雷光闪动，刺眼而有着千钧的威势。 那一瞬间，已经转过身的史兰徳已经看到身后双手执着一柄闪着湛湛冷光，乌黑透亮，通身镌刻着亮起的金色镶边的阔步长剑的雅洛莉丝。在确认了对手确实已经进入包围圈后，史兰徳毫不犹豫地就使出了他最得意也最致命的招式。 “不管你请了谁来，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出这里！我且逐个破之，看招！”史兰徳心里暗暗发狠，不过随后却全身放松，让自己堕入无意识的自由空间里。没有握着鞭子的手在空中飞快地划过一道道符文，各个指头怪异地扭曲着，形成指诀。 正持剑如风一般袭杀过来的雅洛莉丝只感觉身形一滞，数道雷电自天空劈下。骇人的电芒交叉链接，落地之后便扩展为雷柱，在她的周身形成一道圆形的壁垒。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迈出，挥出的长剑都会在剧烈的能量碰撞之下弹射回来，伤不到这一层壁垒分毫。 就在她左冲右突尝试突围的时候，随后而至的雷电逐渐壁垒合拢并向内压缩，竟似要活活将她困死在里面。见状，史兰徳相当满意，嘿嘿一笑便转过头望向了博格尔。 “仙宫锁魂鞭，开山破釜斩，“花开”！“随着三词诀的第一词，从史兰徳的口中发出，两人所在的时空突然间像是慢了许多，就连与史兰徳处于相同境界的博格尔也停留在了原地。包围圈的边界扭曲模糊，周边的景象像是泼上了水的画布，渐渐模糊，片刻之后才渐渐清晰。 博格尔向远方望去，不知何时，包围圈四周竟然变成了茫茫大泽，两人所在的圆形阵竟然转移到了一座只建有一座小亭子的海岛之上。 此刻两人相隔只有几步之遥，都站立在亭子的边缘。博格尔侧身望去，亭子下就是万丈深渊，深渊之下波涛汹涌。 更加怪异的的是，亭子内部没有铺设地砖，褐黄色的泥土裸露着，十分刺眼。仰头望去，数十根雕饰有各式图案的立柱拔地而起，立柱之上则是一个教堂式的锥顶。无论是立柱还是穹顶都是石头雕刻出来的，nongnong的神秘主义和历史气息弥漫在其间。 虽然有些摸不清楚情况，博格尔依然试图扭转史兰徳设定的空间法则，他也不想就这么束手就擒。然而意念稍动，就被强烈的时空反噬压迫回来，身子也定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 “什么情况，他的实力和我因该是一样的。为什么他制定的空间法则，我连修饰都修饰不了。这不合情理。”博格尔心里暗自嘀咕着，额头上的冷汗却一点点渗了出来。 再看史兰徳，他英俊的脸上，杀气全无，平和得像是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但再看他握在手中的鞭子，却是瘆人得很。 十几尺长的金梢鞭子从头至尾密密麻麻布满了耀目的电珠，鞭身向着空中扬起，绷得如同一把剑一样笔直，指向空中的锥形穹顶。他的左手呈拈花状，停在空中。 “花落！“史兰徳的声音变得十分柔和，左手成兰花状，向前轻轻一弹。随着指尖弹出，一圈圈的波纹向前蔓延开来。就在那层rou眼可见的波纹触碰到博格尔身体的刹那，他便感觉似有千钧之力一下子向他袭来。不等他做反抗，便被击打得凌空飞起，倒翻了个跟头，最后被鞭子末梢无形的力量提着倒悬在空中。 “不要白费劲了，这里是我生活悟道之地。锁魂鞭传承自仙宫武学，但这一式是我的独创。你不是我，不懂我心，又怎能瓦解我的招式。认输吧，十年前我的境界不如你，如今我们是对等的！“ 史兰徳冷笑着看着四肢抽搐，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博格尔，说道。 ”你那个小朋友救不了你了，这是我的法则创造的空间。虽然还不能算是法域，但我精心构筑那么久，就她的程度，如何能在一瞬息之间看破其中玄妙。“ 史兰徳似乎相当得意，也不急着下手，又说了下去，好像是要炫耀自己的成就。一边说，他便抬眼向着远处浩渺的大泽望去，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你还是第一个除我之外来到这里的人。你好好睁眼看看，你为了隐瞒八音玲珑台下的秘密，用尽残忍诡计坑杀你的弟子。手里攥着地图，想要一个人独霸天下，却最终没能找到的东西!” 原本已经沉寂如水的史兰徳的声音隐隐之中又带上了些许义愤填膺的味道，他虽然眺望着大泽，手指却指着那一方高耸的穹顶。 这一刻，原本还在剧烈反抗着的博格尔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的双眼一下子睁得溜圆，嘴中的咒语也停了下来。尽管被悬吊着，经历过严苛训练的六阶鹰爵依然能通过空间透射的原理，接着空间投影，来一观这方天地的全貌。 这一看，博格尔像是陷入了其中无法自拔，一边看，嘴里还一边喃喃自语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片大泽我搜寻过。这绝无可能，万象法典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好了，好了。”一直单手提着鞭子的史兰徳感觉到了手中鞭子的沉重，打断了博格尔德的自言自语。“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带着这个秘密上路吧。我可怜而可敬的薇薇安法士，希望她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吧。你终于还是死在了我的鞭下！” 史兰徳摸了摸悬挂在自己心口位置的一枚淡蓝色吊坠，缓缓说道，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望了望满脸痛苦和惊异的博格尔，史兰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会传承你未完成的使命，你且放心归去吧。” “寂灭！”史兰徳大声喝道，原本波澜不惊的海面突然之间狂风大作，数十个深不见底漩涡陡然出现在围绕着小岛的深海里。 从深渊之中数十根成年人环抱粗细的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水牢笼，轰隆一声就扣在了博格尔的身上。枷锁逐渐收紧，博格尔能感觉到这水枷锁封印已经被史兰徳灌注进入来自其它星球天地的元素力量，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刹那，史兰徳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长鞭。原本绷得笔直的长鞭像一条刚出水的大鱼的尾巴，猛然间向后一挺。那些原先聚集在鞭梢之上的电珠陡然之间爆出强光，一条纤细却致命的冷电弧将它们连了起来。 这一刻史兰徳仿佛成为了传说中的神使，高举着金属链条长鞭，两侧各形成一条从电磁能量中抽离出来的冷电弧，寒光闪闪。狂风夹杂着正在收紧的水枷锁里迸射出来的水波，劈头盖脸地向着两人砸去。 史兰徳周身风云翻滚，迦蓝长袍猎猎作响，双手擎天，以开天辟地的姿态向着博格尔的脚底板就劈杀了过去！“成泥！”杀招一出，史兰徳也爆发出了最嘹亮的吼叫。 博格尔闭上了双眼，“我命休矣。”博格尔心里暗暗叹道，“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要死在通向终自己一身都想找到的谜底的门口，真是天大的嘲讽。也许自己犯下的罪孽，终归是要用自己的命来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