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舟行东海
这日,一望无际的东海上行着一艘大船,船首玩耍着一个明艳少女和两个少年,因船舷甚高,倒不虞落水之险。三少年玩闹间,又自外舱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少年,少年眉目清秀,颇为英俊,只是此刻眼神有些迷茫,环顾身周后更是皱起了眉头,似是遇到了什么困惑之事,这般神情绝非一个少年该有,不过此时内舱有隐隐的话声传来,船头又仅有三个孩子,也无人能看到少年这等神情。 内舱的方桌旁,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庄稼汉子,汉子对面则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一旁还站了一个葛衣少年,粗略一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外面那个青衣少年换了身衣衫进来。葛衣少年说道:“娘亲在我十一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看了汉子一眼又道:“我们没有钱请郎中,娘亲便这么去了。”汉子问道:“谨儿是怎么回事?当年郭伯伯为他和你取名时还一切如常,怎地十数年不见却得了痴症?”葛衣少年回道:“娘曾说哥哥降生以来就是痴的,郎中说哥哥灵台蒙蔽,活不过三岁,但娘不信,硬生生将我二人一同拉扯到十一岁,她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哥哥了,怕他遭人欺侮,一再嘱咐我保护好哥哥,我依娘的遗命将她葬在了嘉兴王铁枪庙外,就这样带着哥哥在嘉兴过活。”汉子与美妇相视一眼,想起和葛衣少年娘亲的交情,均是不胜伤感。 船首三个少年正在玩闹,忽得撇见舱中走出个人,其中一个眉目间透着几分伶俐的少年喊道:“杨谨,一起来玩啊。”“杨谨?”青衣少年神色更是疑惑,是在叫自己?那少女看青衣少年半响不语,也不理睬他们,对那伶俐少年道:“小武哥哥别管他啦,他就是个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喊他干嘛?”那伶俐少年听了,马上满脸堆笑,讨好道:“芙妹说的是,我们玩我们的,不理他。” 待葛衣少年回出外舱,内舱余下汉子与美妇两人,汉子说道:“你知道我向来有个心愿。前些时日幸遇过儿谨儿,谨儿得了痴症,但好在过儿聪明伶俐,我的心愿也可得偿了。”这汉子与美艳妇人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郭靖黄蓉夫妇。当年郭靖之父郭啸天与杨过的祖父杨铁心义结兄弟,两家妻室同时怀孕。二人相约,日后生下的若均是男儿,就结为兄弟,若均是女儿则结为金兰姊妹,如是一男一女,则为夫妇。后来两家生下的各为男儿,郭靖与杨过之父杨康如约结为兄弟。但杨康认贼作父,多行不义,终于惨死于嘉兴王铁枪庙中。郭靖念及此事,常耿耿于怀。 此时这么一说,黄蓉已知他的心意,轻轻一叹后摇头道:“靖哥哥此时还提出这般事情,难道就没看出这孩子对你我有怨?”“有怨?”郭靖疑惑的看向黄蓉,他向来鲁钝,许多事情还需自家夫人提点才能明白过来。黄蓉以手抚额,无奈叹道:“我的傻哥哥,适才那孩子说穆jiejie在他十一岁那年染病,你道他为何要看你一眼才说后边那句‘我们没钱请郎中’?”郭靖愕然道:“为何?”黄蓉道:“那孩子虽浅谈即止,但言下之意明明就是在质问我们为何不把穆jiejie接回桃花岛,任由她一人在外染病身亡,这孩子聪明的紧呢。” 郭靖长叹一声,道:“我虽然鲁钝,却也不傻,又岂能没看出这点?当年我爹爹就只这么一个遗命,杨铁心叔父临死之际也曾重托于我。可是于杨康兄弟与穆世姊份上,我实没尽了什么心,过儿有些怨气也在情理之中,若我再不将过儿当作亲人一般看待,怎对得起爹爹与杨叔父?”黄蓉道:“谨儿痴傻,你不会将芙儿推到这火坑之中,你想把芙儿许配给过儿,以过儿对我们的怨气,能好好待芙儿么?我不答应。”看到郭靖眉宇间的失望愧疚神情,黄蓉心中一软,又柔声道:“两个孩子都还小,此事也不必急。将来若是过儿不再有怨,也没甚坏处,你爱怎么就怎么便了。” 汉子正待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喊:“哥哥,你好了?你能识得我了?”两人相视一眼忙一同行向舱外,到了船头,只见一身葛衣的杨过紧紧抓着青衣少年的双臂,脸上的喜悦难以自禁。自娘亲去后,他带着痴傻的哥哥不知遭受了多少冷眼,见过了多少冷暖,此时哥哥突兀的灵台清明,痴症不药而愈他怎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