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弱点
基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烧毁的小村。他像原本计划的那样走进了荒野,可原本预想中复仇的快意,现在却在他嘴里化成了苦涩的灰烬。 之后几个星期,基根一直在流浪。他跟随着野兽的足迹和商旅小道朝内陆走去,没有具体的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有人烟。 他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母亲采药的荒凉林地与山脊。哪怕是最近的村落瓦拉尔山谷也要走上好几周,而且那里很可能会收留瑞格恩村的幸存者们。就算基根找到了地方,他也不觉得人们会热情地欢迎他。 更有可能会要他的命。 他尽力地打猎,可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猎人。 有一回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只烤得半熟的兔子,几小时后就吐到了地上。 日复一日,周复一周,月复一月。天空沉入了永夜,气候也变得更加恶劣。他没有遇见过其他部落的人。 他没有看到任何村落的标记。他得过雪盲,也在无际的冰原中发过失心疯。他眼中只有连绵数日不见变化的茫茫冰雪。 弗雷尔卓德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报以呼啸的狂风。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如此残酷地教导人们认识自己的渺小。 幸运的是——又或是命运的残忍捉弄,他找到了一个洞xue,苍白的石块和他之前的家一模一样。 他憔悴又虚弱,身上留着自己点起的火留下的伤疤,于是便躺在了冰冷的岩石上,感觉自己的皮肤慢慢和石块冻在一起。 他打算躺在这里直到暴风雪过去,或者干脆一直躺着等死。就看哪个先来。 可就在那天晚上,他遇见了一个男人。后来成了他的师父。 风雪中化出一个蹒跚的人影。 他耸起双肩,脑袋低垂。一副蓬乱的胡须透出灰色——不是因为年龄而是风霜的啃噬。他戴着兜帽,形容枯槁,眼睛里闪烁着不自然的虹彩。 然而最古怪的还要属他的皮肤——斑驳杂间、布满刺青不说,在闪电照亮风暴的瞬间,他的肤色似乎反衬出暗蓝。 之后在火光下就清楚多了,其实是介乎蓝紫之间的一种颜色。 两人在命运安排之下的相遇场面,远远不能和任何一个吟游诗人的故事或是古老的传奇相提并论。没有晦涩高深的布道,也没有立誓遵守的契约。来人只是站在洞口,疑虑重重地盯着地上一个破烂的人形。 “这是,”法师喃喃地说,“什么玩意儿?” 基根的意识时有时无,知觉也是一样。等他终于能组织起语言时,他认定老人不是精灵就是幻觉。 法师没有理会,而是在他身边蹲下,伸出一只手作为回答。 法师的触碰让基根感到一股暖意传来,带着灼人的……生命力。虽然不是火焰的刺痛,但这种宽慰竟汹涌得几乎将他挤碎。 “我既不是幽灵也不是幻象,”来人说道,“我是瑞兹。而你,悲惨的家伙……你是谁?” *** 日出后不久基根便醒了。他搓着眼屎,毫不意外地看见师父闭目趺坐。年轻人知道老人正在冥想,虽然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每天一动不动地坐上一个钟头。这是为了干什么?像是在半睡半醒之间来回犹豫,到底要睡还是要起…… “早安,”法师没睁眼,“你睡得不好。”和往常一样,这是句陈述而不是问题。 基根朝着营火的残灰中擤了把鼻涕,咕噜着说:“为什么你就算闭着眼睛,我都觉得你在看我?” “因为你不习惯身边有人。你总会怀疑他们有所企图。” 基根又咕噜了一声:“有点戒心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