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含情脉脉只能是自家后院,朝堂之上自然还是剑拔弩张。大乾元玺六年,郝连熙死讯传到百卢国,由于当过摄政王,如今郝连熙离世,义成长公主想要派人去吊唁。 原本这是一件没有任何可以争议的事情,但是朴承休和徐云龙都想派自己的人去。朴承休提出的人选是一个饱学鸿儒。徐云龙提出的人选就是他的一个心腹党羽。 双方互相争吵,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后来从派谁去的话题引出一个国家的大政方针的问题。 当年徐云龙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把许多百卢国大臣杀害,并且下令他们的子子孙孙不能入朝为官。眼看马上又要开科举了。 百卢国科举制度起源于王芳远,但是王芳远时期制度还不完善,徐云龙掌权之后,更是将科举简化到只看是不是识字,会不会背儒家经典就行了,时务策论完全取消。 这一次开科取士,朴承休想让义成长公主下令,让以前被禁止考试的人可以重新参与考试,并且增加时务策论的考试内容。 这一举动自然引起徐云龙一派的抵制,不仅仅引起抵制,还有斗争。徐云龙一派官员纷纷上书说,如果开了时务策论,就会有读书人妄议朝廷,影响太过恶劣。 还有的官员不见得是徐云龙一党,但是也不同意,因为他得以入朝为官,靠的就是背诵和默写儒家经典。他的子弟也只会摇头摆尾背诵这些东西而已,如果增加时务策论,显然他们的子弟为官希望就小了。 在新济国时期,这种靠背诵儒家经典而获得官职的事情已经有了,但是只允许有品第的人参加,范围小,只是品第制度的一个补充。 王芳远把这个做法扩展到全体国民,除了一些个别出身限制之外,基本是可以人人参加。可是徐云龙上台之后,就规定了凡是被流放或者被杀官员的子弟不得应考,后来禁考的成员名单里面还有一大批因为反对他而被贬黜官员的子弟,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人。 现在朴承休要开放让他们应试,自然这些人要全力阻止。那奏疏一本一本送到义成长公主的案头,温和一点的表示坚决反对,激进一点的还要去杀了朴承休以谢天下。 这比去年的那次朝廷争论还要激烈,因为朴承休已经得罪了大部分官员,首鼠两端的也要保住对自己子弟有利的制度。徐云龙此时暗地里得意地笑了,对徐彩说:“先生真是大才啊,出的主意真不错。” 没错,这个局面就是徐彩谋划的。他知道朴承休一派大部分人做官的途径已经基本消失,只有取消之前的禁令,但是就算取消,依照现在的规矩,就是比背书,那及其容易作弊,提前背答案就行,谁能比谁强到哪里去。 但是一旦考时务策,那些人胸中就有千言万语要写出来,而徐云龙也不要指望他手下那边人的儿子,那些公子哥儿有什么真知灼见了。而且如果是真知灼见,不用说,徐云龙一定是被批判对象,那些人口中所谓的弊政,哪一个不是徐云龙的杰作呢? 这一次徐云龙故意把话题引到今年百卢国的科举上,朴承休是不想发言的,但是耐不住他手下的一些人为了自己的朋友和朋友的孩子仗义执言了,这一下朴承休不得不发言了,徐彩再在底下做一系列小动作,群臣的矛头直指朴承休。 许多父母为了孩子,是可以不顾一切的。有些人这辈子浑浑噩噩,尸位素餐,但是一涉及自己孩子的前途,那战斗力不容小觑。在个人利益和国家前途面前,这帮子人毫不犹豫选择个人利益。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但是这个社会舍生取义的毕竟少,见利忘义的才是主流。人性本就是自私自利。更何况百卢国这么一个情况,更是好人没好报的典型情况。 当好人,还是希望有好报的。环境是很重要的,有一个明君圣主,主明臣直,那是因为大臣知道说真话,说实话不但无祸,而且有功。如果皇帝平庸一点,但是只要还听得进那逆耳的忠言,社会风气也不会太糟糕,可怕就可怕在君主是一个十足的昏君乃至暴君,那时候大臣们一个个就明哲保身了。 百卢国的情况还要糟糕,几次动乱之后,大臣们想要明哲保身都难了,只能同流合污。少年时的理想与梦想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人生只剩下现实的利益和明晃晃的金钱。 朴承休身处黑暗之中,那微弱的光芒又怎么能抵抗漫无边际的黑夜。这个局势谁造成的,其实追根溯源,还不是郝连熙的那点私心。他为了百卢国可以听话,害了王沼立了王泷。百卢国是听话了,但是光明也就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