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真身
杀尽反剑宗的夜晚,留白坐上屋顶静等天明,他想知道天明以后的齐云镇会是什么样子。 是暴乱?还是欢呼? 他们迟早会发现府衙名存实亡的真相。 然而出乎留白的预料,天明后的居民们发现门禁大开,不约而同地选择收起刀剑,宛若无事地继续正常生活,仿佛从未发生过封禁、鬼将军降临的事情。 他还看到总掌柜从甄夫人的宅院中搬出,住进临近的客栈。 酒楼饭馆也在以飞快的速度重新展现生机,鬼将军那次现世给人们留下的唯一影子,便是居民们会在茶余饭后的即兴谈论。 留白曾在酒肆里安静坐听。 除了听出鬼将军变成新一道的传说以外,并没有什么深刻推究的内容。 过了几日,齐云镇迎来新的镇丞以及新的捕快,但不清楚究竟是谁发现了真相、并上禀到吏部。对此居民们大嚼舌根,都觉得前任镇丞被杀一案值得玩味,同时雀居在府衙中的两名无赖也被戳破虎皮,新任镇丞来到以后,留白没有再见过他们。 过后,府衙的政务被重新捡起。 发文招募本地的悍勇们任职捕快,也公示出新任镇丞的就任公文,并且着手料理新一轮的户藉点查。 至于旧镇丞和旧捕快们的死亡案件,还有早期一十三起命案的遗查侦破,甚至包括封禁期间内的所有命案、盗窃案、人口失踪案、勒索案,全部不了了之。 有消息称,是新任镇丞不作为,不愿意耗费人力物力,去收拾残局。 但也有人称,封禁内的事情本就不该去追查,因为查到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因为法不责众。 “感觉还是很不可思议,明明前几天还在担心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现在却能在太阳底下打盹了。” 安顿好众多老人以后,秦雪君也暂时空闲在甄夫人的宅院里面。 她从旧仓库中找出了一条躺椅,擦洗干净后,一连两日坐在屋檐底下小睡。 “没心没肺的…多好!” 易凡趴倒在屋檐上,睡眼迷离,不住地打着哈欠。 近几日的赋闲时光,已经逐渐让他嗜睡的本性复苏起来,每一个日夜他都要睡足八个时辰。 而他现在与秦雪君的最多交集,便是在睡醒后的无聊闲谈。 “我听说上回偷东西的小子,偷胖子的东西偷上瘾了,偷了米面后,又把银票也给偷走了。现在胖子急红了眼,拿刀到处要找人拼命呢!” “还不是你怂恿的?不过也好,那胖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亏我给的好主意,可到现在也没见有人来和我分赃。” “…话说留白去哪里了?今天还没看到。” “可能是留下来没什么事情,所以先走了吧。” “什么?”秦雪君猛地竖起身子,“他就算是想静悄悄地离开,也会和大娘子说一声吧?不行,我得去问大娘子落实一下!” 说完,火急火燎地走开了。 两眼迷蒙地望着空空的庭院,易凡忍不住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打完后,心里开始暗骂齐飞扬等人,骂他们只会打铁,一刻也不肯多留下来陪他喝酒。 再转眼看看远处仍被钉得密不透风的和兴酒楼,易凡坐起身子,盘算着能用怎样的价格将其卖出。 “来的时候身上拢共带的是三千两,现在快见底了,要不要去府衙要一点呢?” 回想起甄夫人考虑将酒楼置办成客栈,然后用所得来的钱财去接济城中孤独籍的老人们,易凡虽然觉得欠妥,但也暂时没有可行的方法。 “但是留白那小子说的,如果能购买一定的田地,让老人自行去从事农桑,再加上开客栈的银子帮衬着点,或许能更有用。也罢,我给府衙那边写一封信吧!让他们置办五十亩地出来,安顿这些老人,不能什么事情都由大娘子一个人往肩上扛。” 想着,易凡立刻书写了一道信笺,盖上自己的随身印章后,从容地潜进府衙,丢在明堂高案上最显眼的位置。 只要府衙中还有一个人不是瞎子,就势必能够看得见。 “又一天要过去了。” 在和兴酒楼顶层的小屋中,留白解开盘住的双膝,低头看向身前铺着的羊皮书卷,他坐在桌子上,对着阴阳诀的心经又是枯坐了一整天。 在长风镖局做客的时候,残剑客曾经教导过他,一个人若是在武学上有所成就,势必会影响那个人的一切,包括那个人的说话方式、写字笔法,以及为人处世的风格。 基于此,他在地下重新挖出了阴阳诀的皮卷,并且潜心研究其上的字眼构成,企图深入探寻阴阳诀上除心法以外的东西。 整卷心法,由刚劲强势的笔法写成。 通篇携有男子吞吐宇宙苍穹的霸道气息。 所以第一眼摄入,便觉得气势恢宏,不同凡响。 可经过数日观察,留白发觉其中蕴含的不仅有男子的落笔风骨,还有女子的阴柔笔触墨法。此法并不显著在表面,而是潜藏在男子的字体中,像是用临摹的手段在男子的字体上再写下一遍,所以在部分勾折处显出了女子的娇柔之美。 “难道是公孙夫妇先后写下的?” 察觉到其中的端倪,留白喜不自胜。 所以他用阴属功法细细渗入到书卷当中,仔细体悟其中两种字体的差别。 阳属霸道、阴属谦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公孙夫妇也无法更改其的天赋属性。 然而,留白除却这两道字体外,还望见了最底下的一层书绣。 似是用清水写成,不曾留浮于书卷表面,但却真实地留下了残缺的字眼。 那便是留白近日以来一直在研究的东西。 “公孙夫妇的刚猛、柔和,在字眼中多有体现,我看着他们留下的手稿也有了许多的感悟,这些都可以作为精进武学道路的宝藏。只是那卷残篇,我看得支离破碎...甚至隐隐觉得,那残篇怎么有点像是心法写成以后才添上去的?” 苦恼着脸色,留白伏低身子看向书卷。 此时天光垂向黯淡,屋子内的角落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 “如果真的是写成于心法以后,那公孙夫妇二人的手段何其高明。可是又为什么不肯用其他的皮卷再写一张呢?难道是未完成的推想?如果是按照这个思绪,的确从残缺的字眼上看,那层字体更富有变化,也更富有困惑。男子的字体中带有点柔和,女子的勾笔里也有点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