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君心难策
想着再绕道回别院去,那定要走更远的路,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不想再耽搁时间,便绕道后花园,从后门出去。后花园处有一池荷塘,此时正是荷花盛放的季节,只见池中,天光水色,风光旖旎,阵阵荷香迎风扑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是的,她确是很喜欢荷莲,喜欢它那种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风气节,所以她用的手帕上皆是绣着荷花的图案。忽听“咚”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水里,接着便听到有人呼救呐喊的声音,寻声看去,只见府中侍妾李夫人站在边上,边呼喊着救人,边一脸焦急的看着池里。 燕小宛上前探了个究竟,原来却是二王子上官棣不小心跌落了水里,两只小手在水面上拼命的扑打着,却是越着急,身子越是往下沉,眼看着就要看着他沉下去,燕小宛想都没想,咚一声,自己跳了下去,跳下去了才想起,自己却是一点都不懂得水性,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棣和自己一点点的沉下去。 燕小宛清醒过来时,只见自己正卧躺在上官炼的怀里,见自己醒了过来,那眉宇间微蹙着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她轻声叫了声王爷后,便不能自持的咳嗽了起来,上官炼只淡淡道:“你刚醒来,别着急说话。燕小宛没有留意到他的冷淡,朝人群看了一眼,李氏抱着上官棣在怀中哭着,而上官棣则是紧闭着双眼躺在李氏的怀里,小脸一片苍白。燕小宛挣扎着起来,走到他们跟前,关切的问道:“李夫人二王子没什么事吧? 李氏抬眼看着她,那眼光充满着愤怒以及担惊受怕的神色,声泪俱下:“沈姑娘,我都知道你如今在王爷心目中的份量,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们从不去招惹你,见了你,你要向我们行礼,我们都是一直都没敢接受过,可是今天,棣儿他不过是不小心冲撞了你一下,你怎么就能狠心的将他推进池塘里呢?他还那么小,你有什么不满,为什么就不能冲着我来,说到此处,李氏激动得声音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了起来。 燕小宛听着她的话,征征的望着她,不能言语,许久方摇着头:“不,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发现你们的时候,王子他就已经在水里了,怎么会是我推下去的。燕小宛说完目光急切的看向上官炼,只见他面有难色,却是没再看她一眼,只急急的催促着身旁的仆人前去查看大夫何时到来。 李氏一直在观察着上官炼,知了上官炼似乎并不怎么相信她的一番言词,适时的抬头看着上官炼硬咽着声音道:“王爷,我们母子虽然身份低微,可是棣儿好歹也是王爷你的骨rou呀,如今他却被人害成这样,若是棣儿有什么事……李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上官棣,又抬起眼去看着上官炼,脸上那哀伤的神色越发的明显:王爷请你一定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呀?那眼中情到深处的哀伤是那样的真切,任谁都不会去怀疑一个母亲担心儿子的那种心情。 这时,李氏怀中的上官棣醒来,看着眼前这众多的人,哇哇的大哭了起来,李氏忙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上官炼。上官炼不忍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接过上官棣柔声问道:“棣儿,乖,有父王在,你不用怕,告诉父王,你是怎么就掉进水里了?上官棣原就已经要停住的哭泣,听了这话,一下子又哭了起来,缩在上官炼的怀里,一副担惊受怕的神情,一双眼睛如受了惊的小鹿,紧张地看着燕小宛,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上官炼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已经明了,心内五味杂陈,却是不死心的再问上一次:“棣儿,不要怕,你告诉父王,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才掉进水里的。上官棣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直在哭着,上官炼哄了许久,才硬咽着声音颤抖着小指指向燕小宛:“父王,是她,孩儿不小心撞了她,许是挡了她的路,她一急就把我给推进水里了。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在未被人捉摸到之前,瞬间又恢复了那一脸哀伤的神情,对着上官炼道:“王爷,你听到了,棣儿如今不过才五岁,说什么不可能会冤枉了她,请你为我们母子做主呀?说完向着上官炼重重的磕了个头。 燕小宛听了上官棣的话,由震惊到不相信再到后来的如梦初醒,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引她入瓮的局,人心险恶,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曾经受过的教训呢,可是他才五岁呀?一个才五岁的小孩为什么偏偏就要冤枉了她。 燕小宛知道自己此时已是百口莫辩,任谁都不会相信一个不过才五岁的小孩会冤枉她,只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眼睛却是紧紧的看着上官炼,期盼着他能够给自己一个信任的眼神,信任她绝不会做这种泯灭良心的行为。可是上官炼只是紧抿着嘴角,侧着身对着她,由始至终都没再看过她一眼,她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想法,良久方听他满是悲痛的声音传来:“婢女燕小宛伤害王子,罪不可赦,着……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着将其调回别院做粗活,若无传见,不得再踏入王府半步。燕小宛听着他对自己的处置,心内悲喜交加,悲的是,他终究还是不信任自己,终究还是认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喜得是,他总算对她还有一丝挂虑,没体罚于她。 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走来,向上官炼奏道:“王爷,大夫来了。上官炼应了一声,自行抱起上官棣便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背对着燕小宛,向李管家吩咐道:“你再让人去请一名大夫来,给她也检查一下身子,毕竟…她也落水了,回头看了一眼燕小宛便在众人的追随下阔步离去。李管家应诺后,嘱咐了旁人几句,那人便匆匆走了出去。 燕小宛看着一行远去的众人,心内百感交集,还好,还好,一切总算还不算太晚,。这时天上下起了细雨,慢慢的越下越大,雨水啪啪的滴落在她的脸上,终于忍了这许久的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与雨水共成一色。 燕小宛回到屋里,春桃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她进来,忙上前拉过她:“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看你衣服都湿透了,热水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快点去洗个热水澡,不然该着凉了。燕小宛如牵线木偶般,任由着春桃推着她去梳洗。 梳洗完,燕小宛坐在铜镜前,任由着春桃替她摆弄着发髻,她问:“你都知道了。春桃答:嗯,我都知道了。那你相信他们说的,是我推的二王子下水吗?春桃看着她眼中那急切渴望别人信任的眼神,微生怜意,正色着:“我相信不是你干的,你不会干这样的事。燕小宛听得她的回答,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可一想到今日上官炼那冷漠的态度,心内不禁又微微抽搐了一下。 燕小宛看了看天色,想必此时春桃她应该还未下值,不应该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对春桃说道:“你现在就回来,那你的差事怎么办,你还是先回去干活吧?我没事的,别为了我耽误了自己的差事。春桃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会,笑道:你就别担心我的差事了,我是把手上的活都干完才回来的,来先把姜汤喝了,当心着热,说着便把姜汤端到她的面前。燕小宛听她如是说,便放下心来,端过姜汤一饮而尽。 第二日一早,燕小宛便来到了燕府,她敲了门,许久才有一小厮前来开门,只见其打着呵欠,一眼的睡眼惺忪,不耐烦的边打开门,边道:“谁呀,这么早就要叫门,要钱的,过几日再来,我家少爷说了,过些日子等他把宅子卖了再来向他要钱。燕小宛笑了笑道:“阿福,是我。阿福看清来人,激动得似要哭出来,唤道:“小姐,你可回来了。燕小宛嗯了一声,进了门去,进了门后打量着四周,只见院内一片萧条,只有三两个仆人在来回走动着,却是再也睢不出一丝以往的繁荣昌盛来,想不到才两年多的光景,燕不凡就能把一个家败落成这般模样。 阿福在一旁道:“小姐,这些年你都到哪去了,过得可还好。燕小宛还在打量着四周,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微微笑道:“阿福,张伯呢,怎么没看到他。阿福一下子又伤心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张伯他从小就一直跟在老爷身边打拼,从看着燕家一个小宅院换成今日这大宅院,可是如今看着少爷把燕府都败光了,又劝不住,难免心寒,伤心之余,又不愿看着少爷把这燕家唯一的基业都赔了进去,便收拾了细软回老家去了,如今剩下的我们几个,若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否则我们也都走了。 燕小宛来到大厅等了一会,便看到燕不凡夫妇气急败坏的走了进来,看了她立即骂道:“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你个白眼狼,来了我们家,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临走了,还要偷走我们家的地契,快给我把地契交出来。燕小宛早已料到他会这般说,只静静的听着他说完;一、并非我不想回来,而是你们要将我赶走,其二、地契是在我的手里没错,可是并不是我偷的,是爷爷交给我的,爷爷早料到你有朝一日会将这家业败光,便想着由我来保管这燕府的地契,才不至于也让你给赔了进去,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而你只不过是从外面捡回来的野丫头,他会把燕家的地契交给你,而不是交给我。燕不凡气急败坏的说道。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 燕不凡话峰一转:“毕竟你也是在我家长大,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我也不想追究事情的原委,只要你乖乖的把地契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答应过爷爷,要保住这燕家的基业,若是交与你,岂不是让你把它给卖了吗?燕小宛如是说道。 燕不凡暴跳如雷,气指着她:“好,很好,你不肯交还与我,我自有办法让你乖乖的把地契送到我面前。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把地契交给你的,地契在我手里,你与他人签订的转让契约是不会生效的,说完燕小宛便燕不凡的怒视下离开了燕府。 燕不凡看着燕小宛就这样离去,气得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摔了一通,口里一直在咒骂着。 果然,几日后燕不凡就报了官来处理此事,因为燕小宛没有证据证明此地契并非她所偷,而燕不凡又是爷爷的滴亲儿子,官府认为一个父亲不可能会将一张这么重要的地契交给一个外人,而非交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是认为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可以将地契交给自己的女儿李夫人代为保管,所以官府认定了燕小宛手上的地契是她偷来的,判其仗责二十,并且要求其将地契归还给燕不凡。燕小宛听着审判,心内只得冷笑,人说烂船总有三根钉,竟是如此,连燕不凡如今这般的境地,也能将她折辱于股掌中,她当初竟然愚蠢到想以卵去击石,愚蠢的认为自己能够凭已之力,便可捍卫住爷爷留给她的唯一一个遗愿,爷爷,小宛对不起你,连你唯一的心愿都没有办法替你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