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想给她写封信

    听了李进的婚姻故事，何帅一度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但是艰苦的环境还是时刻在考验他的意志。此时，他在干渠上已经带领村民劳动了两个多月，高原的风霜也彻底改变了他的模样。皮肤粗糙，脸色黑中带紫，嘴唇起皮挂着血痕，掌心磨出了厚厚茧子，虎口处还有一道深深的裂口。

    何帅把最后一块石头垒好，拍拍手上的土坐下来休息。他舔舔干裂的嘴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干渠边那群扔下石头就载歌载舞，欢天喜地跳起来的青年男女。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忧愁，不懂得人间寂寞，脚下这片没有绿色的大地什么时候都是他们的舞台。河滩上的风一阵一阵的，把他们的歌声吹过来又吹过去。他靠在残垣断壁上看着天。天空像一面用了好几个世纪的破镜子，灰蒙蒙的没有光泽。阳光从云块碎片的缝隙里投下来被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几束，忽明忽暗，长长短短，没有带来丝毫温暖反觉得更加寒冷。何帅吸了一口冷气，摸出口琴吹起了“草原之夜”。“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的歌词让他一遍遍想起了刘敏。他凄凄惨惨地吹了一阵，放下口琴望着忽聚忽散、漂浮不定的云，眼光仿佛已经穿透千山万水到了刘敏那里。

    蓦地，他有了一股冲动，掏出笔和本飞快写下了“刘敏”两个字。停顿一会又写下“你好”，看看云就再无下文了。写什么呢？告诉她此时此刻自己像劳改犯一样在挖沟修渠，承受疯狂后的代价？告诉她自己内心是多么的空虚、孤独、后悔莫及？告诉她这里和近代文明隔得那么远，到了阿里就像到了另外一个星球？想到这些，他突然烦躁起来，把纸撕成碎片扔在空中，然后看着西边的天空发呆。太阳终于从云层露出半个脸，身上温暖了许多。他又忍不住掏出笔写下“刘敏，你好！”感觉有千言万语，可还是不知道该写什么。他再次撕下来拿在手里，不知道是该撕碎还是该扔掉，对着灰蒙蒙、光秃秃的群山发呆。一阵风带走了手中那张纸，他也懒得去追，把笔放回口袋又望着阴霾的天空。

    李进端着两碗羊rou汤走过来，见纸片飞到脚边，放下碗捡起来看了一眼，走过来把纸塞到何帅手里，说：“刘敏，你对象吧？为什么不写了？”

    何帅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接过碗，问：“为什么顿顿都是羊rou？”

    李进从筷子上取下两个馒头递给他，说：“吃羊rou还有意见？这可是从新疆运来的羊rou，七元钱一公斤。你算算你一月的工资能买几只羊！”

    何帅咬了口馒头，说：“想吃菜，绿油油的青菜！”

    “你做梦吧！”李进坐下来端起碗。“不过，我们要是把水电站修起来了，农田有了水，就不愁没菜吃了！”

    “你看看这，荒山野岭的，连棵树都没有。河里就那么点水，还都结了冰。修一座水电站也许就是个梦！”

    “怎么说是梦，是梦想，伟大的梦想！”李进喝了一口汤慢悠悠地说：“我儿子病了，我要回去看看，好好赔他过一个春节。孩子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和他一起过年，已经失约好多次了，再不答应他，我这个当父亲的就无地自容了。我争取早点回来，和你一起把提灌站搞起来，再研究一下水电站的事！”

    “你不是借口逃跑吧？”这个念头第一时间从何帅脑海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