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晚的寒风
夜晚又到来了。 一望无际的乌黑,真的和白天同属一个世界吗?白天和夜晚,本身算是对立条件,因为它们二者构成了全部可能,而且非此即彼。可是我总觉得,白天和黑夜根本不仅仅是两个轮流出现的时间段,而是通往不同世界的入口。 我躺在天鹅绒床垫上,在一片漆黑中,飘渺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的轮廓。那轮廓似乎飘忽不定,却又不可质疑地难以抹灭。窗外的风呼呼作响,冰冷,呼啸,却正为棉绒被子施展功能提供了平台。气温越是骤降,被子就越温暖,这几乎可以算得上一种幸福源泉了。所谓幸福,不就是在恶劣的条件下寻求自足的慰藉吗?这两个要素缺一不可。说来虽然荒谬,可人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只有触摸带刺的玫瑰,才能唤醒知觉,意识到无痛的幸福。在平稳舒适的环境中,人基本上是麻木的,浑浑噩噩,苟且度日。并不是谁想这样的,这并不受自我控制。人只不过是踩在高速运转机器上的弱小躯壳而已,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在之前的基础上继续进行运转。 仅此而已。 这悲凉吗?其实也并不悲凉。这样很轻松啊,省了费心算尽机关的无谓折腾,更能帮助我们找到安详的平静地带,习惯一种自我设定的常规自处模式,没什么不好啊。悲凉就是在你认为它悲凉之后才产生的,自己不觉得悲凉,悲凉就无所固形。 在黑暗中,我依稀看到,质地并不轻盈的窗帘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并且无节奏地飘来飘去,似在随风起舞。窗帘怎么会被吹起呢?保持静默不好吗?难道窗帘也不甘寂寞,想获得一些存在感吗?可是究竟怎样才是对的,也没人告诉它吧?窗帘有生命吗?如果没有生命,怎么会如此荒谬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