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芝麻拉回家都摆到房顶上去了,等干了后再在房顶上敲打一次基本上芝麻粒就都掉出来了。芝麻收了就到了收玉米的时候了,我把一车车棒子拉到了院子里,堆了满满一院子。新菊跟着上地里去刀棒子秸,欣荷、欣梅、小涛只要放了学就在家里剥棒子皮。棒子攒了一堆就扔到房顶上晒。 庚申家来了就坐在地上帮着剥棒子皮,一坐就是半天。中午庚申家走的时候,秀兰让她捡嫩的拿回家煮了吃。下午庚申家又来了,秀兰说:“你要是累唠,你就坐着摆话。年纪大嗹,不能不知道歇着。”庚申家笑着说:“歇着一身懒骨头干嘛咹?呆家里呆着又没劲,出来唠又不知道上哪里去,只能上恁家来摆话嗹。”秀兰说:“想来就来,你见天来都没事儿。赶冬天轧了棒子面儿,给你二、三十斤,总闷也够你喝棒子粥滴嗹。以后别上地里去捡去嗹,人家落不下几个。”庚申家说:“一村里我就和你说上来唠。” 小涛剥着棒子皮说:“大娘,你能摆个笑话办?”庚申家说:“能。还摆个王八吾啊?”小涛说:“行!”庚申家说:“王八吾和他一伙儿同学去赶考,呆道上走滴累嗹,一个同学就说咱要是有个驴、有个马滴骑着走就好嗹。王八吾说这个还不简单啊,走到前边财主家我去借个驴、借个马滴。同学们说还是八吾有能耐,认识滴人多。走着走着还真看见有一家财主,财主家盖着大瓦房。王八吾上去敲门,里边有人问‘谁咹?’王八吾说‘路过滴,看着恁家是个财主挺有钱滴,想给恁家当几天姑爷。’就听见院子里有人拿棍子、棒子滴动静儿,里边滴人说‘出去打他个王八蛋去!’王八吾一伙子同学儿听见这个吓滴一溜烟儿跑出去三里地。几啊人累滴跑不动嗹,一个就说‘八吾,你不是说借驴啊?你借滴那驴哩?’王八吾说‘一气儿跑出来三里地,这驴跑滴还不够快啊?’一伙子同学都让他赚嗹。”小涛先是笑了笑,然后问:“什么是姑爷咹?”庚申家这才笑了说:“姑爷就是上门女婿。” 几个人在说话的时候,银锁来了,身后跟着壬义和一帮妇女老太太。淑娟说:“你看,我就说呆他家哩。恁婶子就是和他家关系好。”银锁在枣树下站住,一手扶着枣树说:“婶子你还好办?”庚申家说:“我还活着哩!你总闷来嗹?”银锁说:“恁大伙儿都看见哩办?不是我没良心不伺候喃婶子,是她根本就看不上我!”庚申家说:“我一个人好好滴,不用你看。你看我,光看见我那值钱滴东西嗹。”银锁说:“恁都听见哩办?她光怕我偷她那东西哩。一堆女人滴旧衣裳,我一个光棍汉要唠有嘛用咹?”庚申家说:“你走吧。以后我死了你也不用来看我嗹,你就当不认识我。” 秀兰试图缓和气氛,说:“庚申嫂,你别着急。你就这么一个亲人呆身边哩,俩人相互照顾着总闷也比一个人好。”庚申家急了说:“王秀兰,我寻思着你和他们不一样,总闷连你也这么说咹?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也不上恁家来嗹。”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差点把银锁撞倒。 银锁定了定神说:“恁看见哩办?她比我还壮哩,我还伺候她?!”淑娟说:“谁知道你总闷得罪唠恁婶子嗹,让她一看见你就这么生气。”银锁说:“她为嘛和喃三收过不到一块儿去咹?她过滴不是人滴日子,过滴是家产。你又没有后代,家产早晚不还是得让侄子擎受(继承)唠啊?”淑娟说:“东西按说早晚是得留给你;和恁三收过不到一块儿去就是瞎说嗹。喃听说恁三收呆天津又找唠个老伴儿,还有好几啊孩子嗹。哪个妇女能接受这个咹?”银锁说:“喃三收过滴可好呗,娶哩俩媳妇儿,喃兄弟俩都打光棍儿。”倾国说:“别管总闷说,恁兄弟俩打光棍儿也不是恁三收害滴。恁哥死唠你都没回来,恁婶子又这么大年纪嗹,你可该回来常看看恁婶子。” 银锁说:“喃兄弟俩打光棍儿都是喃二收害滴!喃爹和喃兄弟俩过滴这么惨,都是喃二收害滴。”说着流下了浑浊的眼泪,村里的妇女也觉得银锁很可怜。银锁说:“喃二收要不是逃跑唠,喃爹哪里会死唠咹?”壬义说:“你别瞎说!恁爹是饿死滴,人家有人都看见嗹。”银锁说:“就是因为喃二收跑唠,喃爹才受牵连挨批斗,说他和美蒋特务勾结。喃爹气滴才绝食咹。死刻头发有一尺长,也没人管!” 丁顺说:“别说绝食,不绝食那时候也没吃滴咹,谁不是饿滴人皮包骨头咹?我那时候饿滴把枕头拆了吃秕子,煮熟了喝了一口,苦滴我啊,连盆子都扔嗹。”倾国说:“你就是嘛都赖恁二收,没有恁二收叛逃,恁爹也已经是地主嗹。是地主就得挨批斗,和恁二收有嘛关系咹?”银锁说:“要不是喃二收往家寄钱,喃哪里会成唠地主咹?喃家本来就是贫农,本来到解放还得分给喃房和地哩。这一下子反过来嗹。” 震海突然发现一个道理,就说:“人家都说恁爹长滴丑,怨不得叫癸丑!这么一说,己丑也不好看。”银锁并不生气,很显然他既追不上震海,也打不过震海,只好由他说了。震海听着故事正带劲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该打岔,就说:“恁二收跑到哪里去嗹?后来找着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