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进退两难难抉择
沫瑾拖着赵言去了后院,去厨间挑了几道小菜后在一侧的偏厅坐下吃饭。 赵言按例打了一壶酒,虽说未有什么酒瘾,只是沒事之时,却也欢喜饮上几杯,小酌宜情,沫瑾时偶也陪她喝几杯,时候儿长了,这酒量到长进了不少。 这一日,沫瑾很是殷勤的替赵言倒起了酒,惹得赵言频频打量。 “我说你今日真是奇怪了,这般殷勤做什么?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赵言端着酒杯,仰头望着将将坐下的沫瑾,随口说道。 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方才见她与李旭在外头站了许久,虽不知说了什么,然想她稍后要说的话,定然是与李旭有关的,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亏心事嘛,我倒还真有一桩。”沫瑾替自己也倒了杯酒,而后望着她浅浅一笑。 赵言不料她竟顺着自个儿的意思接话,不由歪头望着她。 沫瑾是个怎样的人,她清楚的很,若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她哪还会坐在此处同自个儿这般说笑呢,怕是早就躲起來暗暗自责去了。 故而,赵言只是不甚在意地笑笑,抿了口酒,让清烈的酒液带着灼热感顺势而下,在此时微凉的风中,带着似燎原之火漫过了四肢百骸。 “哦,说來听听,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搁下酒杯,赵言提起酒壶,讪讪地说着。 “这事儿呢,我还沒做,只是心里想了许久罢了,觉得说出口,对你有些亏欠。”沫瑾端着酒杯,却迟迟未送到唇边,视线低垂,不敢轻易的对上赵言的。 一听这话儿,赵言已忍不住笑意,果然,又被她猜中了。 她未接话,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静等着沫瑾将话说下去。 “赵言,我想离开通城。” 饮酒的动作一滞,赵言挑起眉眼,看着仍埋着头的沫瑾,不由蹙起了眉头。 初时沫瑾自死生边缘挣扎回來之时,赵言曾想过,许是她醒來之后便会提出离开通城,然,那时她却不曾提及。 后來,去高光国接她的母亲,她几次三番的想要阻拦她,然最终都功败垂成,她自与母亲阴阳相隔的事中抽身之时,赵言又想许是她会留下,不再随她回通城,不过,事实又出乎了她的意思。 而如今,在她万万不曾料想之时,却听她忽然提及了此事,赵言不禁有些回不过神來,此事太过突然,到让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知道,原本你留在此处,我实不该顾自离开的,只是,在通城呆得越久,我越发觉得不安,就好似身旁有太多不安定的人事,随时都会将我诈死之事给捅出去。” 近段时日,她心头的不安越來越盛,有时午夜梦回惊醒之后,便再也难以入眠,只能于黑暗之中睁着双眼呆呆地等到天亮。 她甚至为此而不敢随意出门,生怕遇到熟识之人,生怕被认出而连累了赵言他们,如今的安素阁若稍有风吹草动,那牵连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想离开通城,只是如此简单吗?”赵言抿了一口酒,正色地问道。 她始终不曾看向沫瑾的脸,实则只需稍稍抬头看看她的神色,那么这句话便不必问出口。只是,赵言只是想让她亲自说出口罢了。 沫瑾也知晓,她的心思,她的打算,到最后都是瞒不过赵言的,只是偏生有时便想试上一试,不想让她再替自己担心烦忧,她虽算是自个儿的长姐,却沒有责任替自己cao心这么多。 “所有事都瞒不过你,这种感觉有时还真是让人觉得十分不甘、挫败。”沫瑾淡淡一笑,而后无奈地轻声叹息,“的确,不止如此,李旭近段时日隔三差五的來安素阁,确是让我不甚烦忧。” 赵言挑眉,深邃的眸子望着她,许久勾唇笑了起來:“沫瑾,你是怕守不住自个儿的心么?” 她看出了李旭的幡然醒悟,亦看得出沫瑾对李旭的不同,他们二人明明互有情意,如今却因着身份境遇而不能互吐衷情。 她亦能明白沫瑾的烦恼,如今的她难见天日,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旁人发现她还活着,即便她再换个身份重來,也难以同李旭光明正大的比肩而立,毕竟,能与李旭相匹配的身份,实在太难了,依她如今的能力,在这桩事上实在是无能为力。 或许,在沫瑾自己都未曾发觉之时,已对李旭情根深种,故而眼下才需越发的克制自己,毕竟对李旭用情,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他们,已是天与地的差别。 “或许吧,毕竟,他曾是我的夫婿,不管他是乞丐亦或是太子殿下,我都曾想与他好好得过日子的,只是沒想到事情会到了如今的地步。” 沫瑾苦涩地自嘲一笑。 罢了罢了,往昔之事,不提也罢,再也回不去,记挂着只是徒惹自己心酸罢了。 这不长不短的一年多的光阴,让她失去了太多,若再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怕到最后,自己真得会变得一无所有。 “沫瑾,有时你越是想忘记,到最后却发觉,自己却偏生记得很清楚。越想避开的,往往也是最逃不开的。”赵言说着,抿了口酒,溢出一声叹息,“不过,倘若你已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拦你。” 听到赵言此话,沫瑾抬头看了她一眼,张了嘴想说些什么,然又发觉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想好去何处落脚了?” 沫瑾左手轻撩着右手的宽袖,举筷夹了菜送到赵言跟前的小碗中,示意她莫要一个劲儿的喝酒,忘了吃菜。 “无笙同我说了一处他游历之时经过的村子,听他的意思,那里与世无争,犹如世外桃源,到是挺适合我这种需要将自己隐藏起來的人,而且,那种地方也是最适合我的吧。”话到最后,她又淡淡地加了一句。 赵言右手的手肘撑在桌面上,手中端着酒杯,微微倾身望着她:“无笙的话,你信一半便好,你也不瞧瞧他放了多少回假消息给我。” 说罢,她一口饮下了杯中之酒,啪的一声放到桌上,而后望着她:“你以为,我会让这样你离开么?” 沫瑾一顿。 原以为赵言已经答应了,怎么突然又换了口气,不由锁起了眉头。 “你既然想离开这里,便再多等我几日,待我将安素阁的帐算算,将她们的工钱都付清了,才好将这店面和宅子盘出去,介时方能同你一道儿走。”赵言看着沫瑾慢慢瞪大的双眼,仍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我又怎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哪种地方,不陪着你我可不放心。” “可是……” 赵言扬了扬手:“好了,那种鸟都不去的小地方呢,你也别去了,我知道另一处好地方,你也决计欢喜。六夏城是高光国边界的一个小城,那里时常有走南闯北,远方而來的他国商人,虽看着有些鱼龙混杂,但这种地方亦有它的好处,容易隐藏你的身份。” “不过那是……”沫瑾才说了几个字,又被她打断了。 “再说了,我娘在那里,她如今年岁大了,我怎么也得回去照看她,你是我妹子,自然是要同我和娘住一道儿的。” “你娘?”沫瑾彻底地呆住了。 沫瑾曾听她提及过沒良心的生父,却唯独未曾听她提过母亲,原还以为是她生母已然早亡,才不曾提及,因着这先入为主的念头,眼下一听到她提起娘亲,还真是让沫瑾大吃一惊。 赵言隐瞒的也太深了,她竟然到此时才知晓她还有个母亲。而更为奇怪的是,赵言留在此地已许久,却从未见过有人寻她,或是打听她的消息,沫瑾还道是她家中只剩下她一人了。 “是啊,我娘。”赵言淡然地挑了挑眉,而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呃,好似我从未曾同你提及过我娘之事啊。” 赵言笑得有些尴尬,讪讪地接着道:“我娘虽身子骨不大好,不过还在世,只是显少离家罢了,而我为了寻父,一直在外游荡,说起來也有好些年未曾回去看她老人家了。”赵言说话之时,目光遥望向门口,好似她的目光能随风一道儿,飘到千里之外母亲的身旁。 沫瑾实则很是羡慕赵言,怎么说,她还有个娘亲,可她却只有她赵言和怜儿了。 她原想问问她,为何母亲健在,她却一直在外游荡,俗话说得好,子俗养而亲不待,便如她一样,她不想赵言也经历自己一样的痛苦,不管她们母女之间发生了何事,母女便是母女,成不了仇人。 “本來,同你一道儿走,去陪你母亲也好,只是,我们走了,那安素阁里这么多人又该怎么办?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有了份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若咱们这店一关,她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虽说,她也觉得赵言带自己去她母亲那里也甚好,然转而一想到若兰她们又将居无定所,心中便是一阵的忧愁。 她们在一起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看着这一个个姑娘从初时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欢笑雀跃,沫瑾实在不敢想像,若她同赵言再将她们抛弃一次,她们该如何在这个乱世之中,以女子之身存活下去。 “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个人都有个人的缘法,你是我的meimei,对我而言,此时你的事最为重要,旁人,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赵言的话听着有些冷酷无情,然沫瑾却晓得,那都是因为自个儿,赵言有多护着自己,她一直都知晓。 可是,她还是不忍心。 “可……”她顿了顿,望着赵言挑眉不解的目光,咬了咬下唇才说道,“那,你还是让我再想想吧,安素阁是你的一番心血,我不想你随意的将之结束。” 赵言也不多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因为,她心中打的主意,便是想让沫瑾不要离开通城,依着她的想法,只有以毒攻毒,才是帮忙沫瑾最好的法子。 不管如何,逃避总是无法解释问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