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语未言尽不得解
得了莫王妃梓莯的话后,沫瑾长松了口气,端起茶杯连喝了数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來。 “说來,我还未曾好好谢过王妃。” 放下手中的空杯之时,沫瑾突然想起,自打她救了自己之后,还从未曾当面对她道过一声谢。 “多谢你涉险相救,若非你出手,只怕如今我已在阴曹地府,这条命是你给我的,他日若有需要我之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话间,沫瑾已然起身,冲着梓莯倾身行礼。 梓莯忙起身,伸手扶住了她下蹲的趋势。 沫瑾顺势起身,抬头便对上梓莯怔怔看她的眼神,深邃的目光之中似乎还隐隐地夹杂着什么,然她还來不及细细探究,她已转开了头去。 “你,不打算离开尉羌国么?听说你前些日子离开过,我还道你是回高光国去了。” 梓莯松开轻抚着她手臂的手,慢慢地踱步走到了一旁的窗子前,手轻搭在窗棂上,望着湖对岸的假山石出神。 沫瑾望了她一眼,心思着方才自个儿只顾着想如何开口提秦士秋的事儿,未曾仔细看过她的神色,此时看來,今日的梓莯确有些不同,似乎不若初见时的热情,回味适才的话,也有些冷淡。 “我前些日子确是回去了一趟,原是想将母亲接过來的,只是沒想到,她已仙去。”沫瑾望着她的背影,也未走过去,只是淡淡地说着,“如今我在何处都是一样,故而便又回來了。” 梓莯缓缓回头,视线扫过她时淡淡地睨了一眼,斜勾着唇角讪讪地笑了笑。 “那日后,你是如何打算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安素阁里吧,这里是通城,是京都,我那位三皇弟,你曾经的夫婿,若是无意中撞见了你,你又该如何解释,难道抵死不认么?” 沫瑾微垂下头,浅浅地笑:“你还不知,他早便知晓我还活着,不知你可有过耳闻,他倾慕梁晴一事?” 梓莯挑了挑眉,而后点头。 “他爱慕梁晴,而自我诈死到了安素阁后,梁家兄妹亦时常去探望我,一日他追着梁晴到了安素阁,不巧就被他撞见了?” “哦?那他可说了什么?”梓莯偏头问道。 沫瑾扁扁嘴:“他也未说什么,只是答应不会同旁人说出我还活着一事。” “呵,他是转性了不成?”梓莯讪讪一笑,“我还道他若未能赶尽杀绝,是定然不肯罢休的。” 她说着,转过身來靠着窗棂,一手架在窗台之上。 “我也不知该不该信他所言,不过直至今日,也未传出什么话來,想來他应是也未曾告诉旁人吧。” “哼,也唯有你信他吧。”梓莯冷哼了一声,提步复又回到了桌旁,“男人的话,十句里九句不可信,你这般信任他,末了可不要再被他害了,介时我可沒那个本事再救你一次。” 沫瑾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也不知怎的,只觉今日的梓莯好似心境不大好。 “你可是还有别的话想同我说?”沫瑾站在侧旁望着她,看她气定神闲的饮茶,不由说道,“你适才还说不喜拐弯抹角的说话,此时我怎觉得你话中有话。” 梓莯抬头微微偏转看來,忽地勾唇一笑:“沫瑾,你这人啊,有时木讷的很,有时,却又精明的很,不过,我想说得是,女子一生,还不若傻一些,笨一点,便是被人欺了一辈子,也好过知晓实情之后生不如死的苦痛。”她微仰起头,自嘲的笑,“故而我想,许是如你这样简单的信他,也是桩好事。” 沫瑾呆滞地望着她,越发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难道说,莫王爷欺瞒了她什么,而今被她察觉了,才会说出这番耐人寻味的话來。 她轻启唇瓣,正想开口,却又听到梓莯微扬的音调:“罢了,不说旁的了,总之,这桩事我应下了,你且回去等消息,若成,想來不日便可令尔等如愿。” 这话已是下了逐客令,沫瑾只得咽下已到嘴边的话,虽心中隐隐有些忐忑不安,却也只能强自按下,同她道别。 “如此,我先谢过了。”沫瑾倾身向着梓莯一礼,抬头接着道,“时候儿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梓莯不答,只是点了点头,手一扬,沫瑾便看到汀梦从水廊桥的那头快步而來,转眼间已到了水榭之外。 沫瑾又是一礼,这才出了水榭,而后随着汀梦离开。 素若一直候在水廊桥的这一头,见她回來,忙上前伸手搀住了她,跟着汀梦复又从后门离开了王府。 “苏姑娘,汀梦便不远送了。”于门口,汀梦福了福身,说道。 沫瑾同素若亦随之回礼:“多谢汀梦姑娘了。” 汀梦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入门,后门就关上了。 两人回身,出了小巷,车夫见到二人出來,忙赶了马车上前,搬下踏脚凳,待主仆二人上了马车,这才驾车回转。 “总算是可以回去了,小姐见到王妃同她提了?” 一在车厢内坐定,素若便忍不住说道。 沫瑾点了点头,松下身子靠在车厢壁上:“是啊,同她说了,王妃说会帮着同王爷提及的,如今,咱们也只能等了。” 素若见她似十分疲累的样子,也不再出声说话,只是挑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的街景,由着她闭眼沉思。 今日的梓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否则不会这般怪异,然,倘若真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來,她又说不清,只是总觉得何处不对便对了。 末了,沫瑾深吸了口气,暗压下心头的不安,闭目养神。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忽听到有人轻唤她的名字,恍恍然地睁眼,素若便在自己身帝。 “小姐,我叫了你好几声,你也不应我一声。”素若嘟喃了一句,看着她茫然的模样,想着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她竟也睡着昏天暗地的。 沫瑾勾了唇角抱歉的笑了笑,在她的搀扶之下起身下了马车。 安素阁内的生意仍旧很好,沫瑾心里微微有些高兴,深吸了口气往内走。 秦尧站在柜台头,只是心思却好似不在手里的帐本上头,探着头频频往后头望,连她走到了跟前都未发觉。 “喂,看什么呢?” 素若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柜台面儿,娇笑地呵了一声。 秦尧一时不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沫瑾,呆了呆,而后急切说道:“苏姑娘回來了,怜儿出事了,赵言正在后头看着她。” 秦尧的一番话还未说完,沫瑾已提着罗裙,匆匆进了后院,素若一路跟在她的身后。 离她居住的院子还稍有段距离,便已听到怜儿的尖叫声,那种感觉,便好似一头野兽狂燥不安的嘶吼着,拼命挣扎着。 沫瑾不知怜儿到底出了何事,只听着这凄厉的叫嚷声,便觉得心头的不安如一张网,紧紧地困住了她,且还在不停的越收越紧。 “谢天谢地,你总算是回來了。” 站在房门的若兰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似于汪洋大海之中看到一般孤岛般的松了口气。 “到底出什么事了?”沫瑾一脸急色,嘴上虽如此问着,然步子未停的经过了若兰的身旁到了门口,一看到屋内的情形,便怔住了。 屋内一片狼籍,椅凳倾倒,瓷器的碎片洒了一地,险些连个可落脚的地儿都寻不出來,赵言便这般一脸无措的站在碎片之中,而怜儿曲膝,双手环抱着自个儿靠着正墙坐着,浑身瑟瑟发抖。 “这……到底是出了何事?”沫瑾拧着柳眉问着。 她不过出去了大半日,怎就闹成这样了。 自打怜儿随她回了尉羌国后,虽对男子总有丝戒备,然却从未再见她如此这般的歇斯底里过,怎么今日又成这样了。 赵言回头扫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见她提着裙摆要进屋來,忙用脚将地上的碎片往边上踢了踢。 “原本也沒什么事,今日有些忙,咱们见她这几日一直在柜台后,就算秦尧站在她身旁,也沒出什么事儿,以为便沒事了,忙的时候便让她搭了把手,替一桌客人送了壶酒,却不想竟有这般的凑巧,一个往桌上放,一个伸手來拉,那男客的手碰到了她的手,之后她就成这模样了。” 赵言沒辄地抚了抚额,叹了口气:“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沫瑾,我是真沒法子了,幸好你回來了,你赶紧來劝劝,我现下都无法靠近她。” 她说着,轻摇了摇头缓缓退了几步,俯下腰身扶起了一张凳子,叹息了一声坐了下來。 她可真得是被折腾的精疲力竭了,早知如此,她今日就算是把怜儿关在后院,也定然不会让她到前头去帮忙的。 沫瑾深吸了口气,也未出声。 她知晓,赵言他们都是为了怜儿,总想着她怕什么,便让她去面对什么,以期用这招以毒攻毒的法子能治好怜儿的心病,许是今日这剂药用过量了吧,以至于搞成如此这样的局面。 提步,她慢慢靠近怜儿,而后蹲下身來。 “怜儿,别怕,是我,沒事了。” 怜儿的身子仍如秋风中的枯叶瑟瑟抖着,许久才怯怯地抬起头來,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她,唇瓣颤抖着,良久才吐出破碎的声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