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风浪渐起
想她苏沫瑾自问从无害人之心,在这东宫的一处小院里,安稳渡日,从不曾想着去为自己谋划什么。明明,她已经千方百计的避让着,不想,竟反让他们欺负到自己的地盘上来了,而偏生她如今就是无这等能力,护她满院的周全。 暗自懊恼了许久,沫瑾叹息了声,双手托起初心的脸,用手轻抚了抚:“初心啊,你怪我吗?我空有太子侧妃的名头,却连你们都护不住,由着他们这样欺辱。” 初心连连摇头。 “夫人,初心不敢,也不会。初心虽是个下人,但也看过很多尔虞我诈的事儿,富家门第,为了一己之私,明争暗斗不断,更何况是宫里呢。正因为夫人如今是侧妃,是东宫的良娣,也是众女中身份最高的,她们自然是想着法子明里暗里的对付咱们,昨夜不过是正巧让她们寻着了机会罢了。”初心撅着嘴,委屈之中又带了几分不甘。 “没想到咱们初心还能有这等见解,实属难得。”沫瑾听到她这般说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自然明白初心的不悦,别看她是个服侍人的丫头,以往在相府的时候,跟着梁晴那丫头还指不定怎么做威作福呢,想来也应该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跟了她,在宫里过日子不止要束手束脚,还要时时提防,她心里,一定十分不愿吧。 或许,她真该早些将初心送回相府去。 “夫人,梁姑娘来了。” 她兀自出神时,从前院奔来一个丫头,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个脚步轻快的梁晴,手里提了个食盒,也不知又替她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呦,我说你们也真是的,虽说过了中秋,但这日头可还有些毒呢,你们两个站在外头晒着做什么?”梁晴边说着,边走来,笑眯眯的双眼在两人之间流涟。 “我们站在外头,不正好等你来嘛。”沫瑾笑了笑,转身看着她,一旁的初心抹了抹双眼,也转过了身去。 梁晴走到近前,目光落在沫瑾身上:“我才去了太后那儿,她老人家记挂着你,硬是要让我送些吃的过来,我寻思着也好,到你这儿歇歇脚。” 说着,她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旁侧的初心,顺道睨了她一眼,也很是眼尖的看到了她脸上的异样:“初心,你这脸是怎么了?” 沫瑾看向初心,正巧她也看向自己,似乎是在询问她是否可以将这桩事告诉自家小姐。沫瑾挑了挑眉,将食盒塞进初心怀里,径直拉了梁晴就往一边走去。 “嗳,这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梁晴不知实情,满头雾水的被她拽着走,实在心里好奇的不得了,急切的问个不停,“不过是一宿的辰光,难不成出大事了。” 沫瑾拉着她到了静墨轩东北角的一池小湖边,这边慢慢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昨夜我们出宫后,我估摸着是被岚良媛的人给瞧见了,她带着人来我这儿寻事端,我不在,初心和他们都受了委屈被打了。” “什么?”梁晴瞪大了双眼,忽然气急起来,“她们还真是不消停,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难不成还时时刻刻的瞪着你这处不成,你一不在,就兴冲冲地来欺负你的丫头下人,她是不是撞坏脑子了。” 梁晴似乎被气得不轻,说了一长串的话。 沫瑾也不插嘴,由着她絮絮叨叨地骂,还不忘递上帕子让她拭汗。 片刻之后,梁晴似是骂累了,终于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平静如眼前湖面似的沫瑾,叹了口气,一屁股就在湖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那你打算怎样?”梁晴侧头望望在旁站着的沫瑾,轻声问她。 梁晴迈了一步,轻抚过罗裙靠着她坐了下来:“我不打算做什么?平日里我就是求着她们别来寻我的麻烦,怎么可能自个儿找上门去。再说了,倘若我真的上门去质问,反让她们揪出我昨晚私自出宫的事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毕,无人出声,唯有清风吹动湖边的树叶瑟瑟作响,尽显秋意。 沫瑾在静墨轩的辰光有大半都是耗在此地,日后怕也是要由一汪池水伴着,看着春暖花开,听着夏蝉泣呜,待着秋月清寒,闻着冷梅幽香,在宫里静等光阴流转,直到年华逝去,油尽灯枯的那一日。 原以为离开高光国,是自己离开苏家这座牢笼的契机,又那料想,反到了另一个牢笼,只不过这里再大些,再奢华些,却也让她更寂寥。 “瑾jiejie,看来你真的已经学会怎么在宫里安身立命了。” 沫瑾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梁晴幽幽的声音传来,不由微撇过头望去,显少见的看到了她的脸上竟有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梁晴在她眼中,一直都是个笑语嫣然,如阳光般绚烂的女子,在梁仲和李旭的僻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却不知她似乎也有他们未知的烦忧。 末了,沫瑾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人在屋檐下,不是不低头,我一个异国女子,身后无所依傍,若还不知夹着尾巴做人,只怕我的日子也不长了。” 她微仰起头,望着刺眼的日头,不适的闭上了双眼。 “你能这般想是最好不过了,我就怕你受了委屈又爱闷在心里胡思乱想。”梁晴说着,轻叹了一声,“我在宫里这些年,看着郁郁不得欢的人实在太多了,旁人我不在意,可你不同,怎么说你也是我的jiejie,咱们梁家本就人丁稀少,我打小与大哥相依为命,彼时最想要的便是一个能说知心话的jiejie,好不容易终于得偿所愿,我只盼着你能过得舒心安逸才好。” 沫瑾闻言,不禁心中动容。 她原是有姐妹的,只是偏生他们不愿认她,时候儿久了,到也不在意了,可现如今忽听到这么一番话,又怎能不让她的心蠢蠢欲动起来,毕竟,她可是盼着家人亲情很久了。 “梁晴,谢谢你,我孤身一人得你们依靠,再大的委屈我也能忍得下去,只是……”她顿了顿,拉过梁晴的手轻拍了拍道,“只是初心从小随你长大,你让她陪在我身旁,我原便有些心头不安,而今她又因我受了这份委屈,我想着,待过些时日还是送她回相府吧。” 梁晴却只笑笑:“你不说,我到是把这桩事儿给忘了,有初心陪着你,虽说帮不得你什么大事,只是多少有个能说说话的人也是好的,而且她是我们自己的人,你大可放心,总比防着这里的人时时不得安稳的好,我只觉着唯有初心伴着你我还有些不大放心,待我回去让大哥再加紧些,赶紧帮你再寻个得力贴心的人来。” “不必了,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大事。”沫瑾忙推辞。 她这里本就没什么事,每日安份的守着她这一方小院过活,不想着争名夺利,也用不着有能力的得力助手。 “行了,此事我与大哥自有计较,你就安心的吃喝玩乐吧。我同你说哦,”她贼兮兮地靠近她,“宫里啊好吃好喝好玩的多得去了,你得空就多去太后那儿多转转,保准你时不时的就能大开眼界,说不定哪天你还能写出有关宫中秘辛的话本子来。” 沫瑾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是敢写这类话本子,你觉着宫里的人会放过我吗?” “你别让他们知晓便是了。”梁晴冲着她眨了眨眼,而后起身拍着裙子,“好了,东西我送到了,这就回去向太后复命去,你呢也别多想了。” 沫瑾点点头,随之起身,送着她出了门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再返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实则,住在宫里除却要见到各式各样的人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每日只需吃了睡,睡了吃,不用她cao什么心,日子也算是安定下了,唯今只有一桩事儿,还让她放不下,那就是她的娘还在高光国苏家,也不知她过着怎样的日子。 每每她穿着锦衣,吃着美食,睡着高床用着暖枕时,便越发的想念母亲,既然她眼前的日子短时内是改不了了,那便是时候接母亲过来了。 沫瑾在房内呆坐了半个时辰后,终于下定决心,明日要再次出宫去寻梁仲,求他派人前去高光国。 心中有了计量,她终觉得好受了些。将静墨轩里一众人都聚了起来,宽慰了几句,额外赏了些银子,到也将一群人给安抚下了。 隔日一大清早,她便早早起身收拾停当,掐着朝会的时辰,估摸着梁仲应已回到府里,便携了初心,悄然出了宫去。 她原是想,梁仲平日里除却朝会,显少在外逗留,那曾想今日她却失算了。 到了相府,素若却告之她,朝中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约了相爷,出城赏菊去了。 沫瑾兴致勃勃而来却扑了个空,心中不免失落异常,未在相府停留便准备回宫去。 马车经过喧哗的长街,她挑起马帘子看着外头熙攘的人群,似熟悉,又像十分遥远,她好似已经许久都未曾逛过街了。 许是初心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猜到了些许她的心思,突然开口道:“夫人,反正咱们都出宫了,不如看看再走?” 沫瑾回头望了她一眼,只稍一犹豫,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