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书卷清气
夏浦镇西南一角。 这一片角落本也不少商铺、摊位,但相比于街市别处的热闹景象,这儿却极少吆喝、论价之声,显得清雅幽静许多。这便是夏浦镇最为有名的一处街巷--艺文巷。 巷陌平常,而不平常之处在于,此处是夏浦镇字画、古籍、金石、古玩等买卖的专门场所。 更与众不同的是,艺文巷不仅仅是艺文物件交易之处,更是文人集会研讨、赏玩品评和玄谈论争之所。 叶靖极为熟悉地朝一处摊位走去,却意外地发现那处摊位不像往日那般清净,旁边竟围满了人,有喧哗之声从人群中传出。 凭着灵活的小身子,叶靖挤进人群一看,凌伯伯还是平素那样端坐在摊位前,只是他往常似闭非闭的一双眼睛,今儿却罕见地盯着摊前的两位少年。 这两位少年都一身公子哥打扮。其中稍矮小的一位大概十三四岁,着一袭天蓝色稠衫,小脸微圆,斯文端正。另一位稍高的估摸十四五岁,白色长衫洁素简约,质地却上好;脸形稍尖,清爽白净,隐隐流转着一介清贵之气,但又好似有一丝别于少年的芬芳味道。 白衣少年优雅地轻摇纸扇,伴着微风,一丝丝淡淡的幽香流溢而出,暗香浮动。“这张画怎么能值二十两银子?就是衡州第一画师方清源方大家的字画一般也不过这个价钱。看这画上落款‘凌云翰’,根本籍籍无名,却乱标高价,纯是欺世盗名,欺骗敲诈吧!”少年一手摇着纸扇,一手指着画摊,清脆尖细的声音如珠落盘,叮叮当当,毫无停顿。 话音悦耳动听,可言辞却是问责捣乱之意。白衣少年明亮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种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就在小脸上绽放开来,写意轻柔。 “这位公子,高山流水也要知音相赏,才知其中妙处,你既不识此画价值,不想买的话就请离去,何必恶言相向,毁人清誉呢!”叶靖见凌伯伯仍是平时那般和蔼慈祥的神态,语调淡然,不见恚怒。 “什么?竟说我不会品画,才不识这画价值。今天就非要你说出个道道来,要不然我就报告官府,治你诓骗之罪!”白衣少年纸扇一收,声调提高不少,白净的脸色多了几波红潮,若隐若现。 这下,围观的人群终止不住也叫嚷起来。 “这俩公子是外地人士吧,哪知道我们夏浦的这位少年英才啊! “自己没水平没眼光,就不要出来瞎闹嘛!” “咱们夏浦艺文巷向来货真价实,什么时候诓过人?” …… 一见群情汹涌,那位略圆脸的蓝衫少年忍不住扯了扯白衣少年的衣袖,细声细气说道:“小、小……少爷,还是算了吧,这画如果不值这么多钱,不买就是了,咱们走吧!” “哼,这些刁民竟敢联合起来诓骗外地人,今日不论个是非曲折,本小……本少爷还就不走了!” “呵呵,哪里要论公道啊,那就让在下来评评看!”清越之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但那声音却好似就近在众人耳边响起,中正和畅,舒人心怀。 人群微动,人们不自觉地便自然让出空路,却见一位青衫文士负手行来,磊落飞扬。 叶靖一见那青衫文士,当下又惊又喜,这不就是今天早上渔船上所见的那位神奇大叔吗? 青衫文士环顾一圈,瞧见叶靖,好像也还有印象,对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众人见这青衫文士气度不凡,早有人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小意道来。 文士这下将负着的双手向前一拱,朗声说道:“在下也是外地人,偶经此文脉昌隆之地,本不应班门弄斧。但旁观风雅之争,一时心喜,不免想和诸位方家一起切磋讨教下!” 说罢,青衫文士神情一凝,将目光定格于白衣少年手指的那幅字画。 谁知细究之下,文士便止不住心下大惊,这字画及诗歌中散逸出来的书卷气竟极为少见。看这气质、笔意,应是少年人所作,但不知是谁家子弟,其书卷气比之名流雅士、饱学鸿儒都来得俊逸清雅,精纯充沛,几近“书卷清气诀”第一层的修为。若不是禀赋特异,天纵奇才,加之后天勤学上进,饱读诗书,断不能有如此功力! “‘小膛真个白鸥轻,一一鸣榔作阵行。打得鲜鳞归去早,蓼花深处卖鱼羹。’好诗,好字,好画,简直太好了!” “哼,这字画简素单一,乱头粗服,有什么好的?”文士一连串的好字说将出来,白衣少年虽有点局促不安,仍兀自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