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三)
一间昏聩的土屋,一盏幽暗的残灯,一具包裹着另一具尸体的尸体...... 一个诡秘的、孤独的场景,被定格在世界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夜间,甲乙放工了,草草吃了晚饭,相约来到小土屋,土屋的窗子黑咕隆咚。 甲颤巍巍地说:“里面怎么黑了?” 乙鼻子里嗤了声,说:“一惊一乍干啥,就那么点灯油能烧多长时间?瞧,我又灌了不少过来。”他擎起一个**子晃荡了一下。 甲在门口踟躇,说:“今晚真的就咱俩守灵?” 乙瞪着他说:“风俗规矩不能该,总得有人守灵,你要是怕了,回去陪你老婆!” 甲讪讪,率先推门。门内,一股若有若无的冷冷气息迎面扑来,他下意识地退却了一步。乙有些恼,伸手将他掸到一旁,闪身进屋,划燃火柴,弓身点亮油灯,小土屋在昏黄的灯影里开始摇曳。 甲忽惊声说:“哎呀,你看......” 乙猛抬头张望,也不禁陡然一颤,向后踉跄了两步。 覆在尸身上的被单此时已叠成齐整的三折,遮盖在圆鼓高隆的腹部,女人的头和双腿又裸露在了空气里,她的眼珠子依旧瞪圆,似比之前更甚,几乎欲夺眶而出。 乙颤声说:“这究竟是谁干的?” 甲说:“这儿除了我俩,谁还会来呢?谁还敢来呢?” 乙说:“那准是风。” 甲说:“门窗都关严实了,不可能。” 乙蓦然赤红着眼珠盯着他,恼怒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究竟想说什么?” 甲一愣,现在清醒地回味刚才那一番不假思索的应答,似乎已把他俩的思维逼进了一条死胡同。排除了所有正常的可能性,只剩一条道儿容他们思索的,他不敢说,但还是脱口而出了:“会不会......是她自己......” 甲面色惨白,期期艾艾,终于语不成声了。 乙壮着胆大声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甲战战兢兢地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说:“对,对,我就胡说八道呢。可我一紧张就闹肚子,我憋不住了,我得先走一会儿......” 甲一手拎着裤腰,一手捂着小腹,噌噌地溜了出去。 乙怒器冲冲地抬脚,想踹他屁股,但他溜得快,没赶上。乙骂骂咧咧:“胆小鬼,真没种!”随即,他转身对着女人遗体恭然稽首,喃喃说:“大妹子,你在天有灵,千万别怪他,他是个好人......” 抬头时,乙瞥见尸身上的被单突然蠕动了一下。他惊惶地揉了揉眼睛,一切又变得很安静了。他忽然懵懂了,难以确定,究竟是风动,心动,还是尸动。 乙紧合着双掌,慌乱地捣鼓了几下,眼珠在眼眶内不安地翻动,含含糊糊念叨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灯芯顶端的火苗抽搐了一阵,忽然毫无征兆地灭了。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乙清晰地听到,前面的灵床上,有细微的动响...... 乙惨叫一声,跃出门槛,穿过黑夜,一溜烟躲进妻子的热被窝里,满身冷汗很快被烘炙得黏黏糊糊。 乙的妻子问他:为什么这样慌张? 乙哆嗦了半晌,才将实情述出。乙的妻子听完,待在被窝里直撅撅地僵了许久。乙以为她吓坏了,硬着头皮试图去慰藉她,不料,她突然掀开被褥翻身坐了起来,泪流满面,脸上洋溢着一种古怪的情愫,说:“那被单一定是她自己盖成这样的,她不放心肚里孩子,怕冻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