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二)
果然不出所料,酒过三巡,老孙头终于又打开了话闸子,接着上次的讲了下去: 那以后,外科医生就经常很晚才回家。一天,又是差不多凌晨1点,外科医生打开门进来,现他妻子没有睡,守在那里。 你真的……没事?她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无意之中,她看见他衣服上,隐隐约约地有一些血迹,脸上也有。 你身上怎么会有血?她感到一种说不清的不安。 哦?大概是换下手术服时擦上的吧?他的脸上微微地变暗,仿佛夜空里飘过厚重的云朵,在月光下的旷野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搪塞着,反问她,你怎么还没睡?不是告诉你不用等我了吗?他说,这段时间手术很多,我以后可能都不回家吃饭了。 我担心……你,她说,她的心突然不安地狂跳起来…… 终于到了周末,他们一家三口都呆在了家里。 太好了,爸爸终于可以在家吃顿饭了!他的儿子高兴地嚷嚷开了。 我为你卤了你最爱吃的猪耳朵!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外科医生的妻子也似乎愁眉尽展,她兴致勃勃地厨房准备。过了一会儿,便端着热气腾腾的卤rou出来,先用筷子夹了一块,塞到丈夫的嘴里。 味道怎么样?还不错吧?她温柔地看着他。然而,他却皱起了眉头,说,嗯……我不想扫你的兴,可是,你的水平的确……大不如从前了。你不觉得这些rou卤得太熟过头了吗? 是吗?她显然不相信,自己尝了一口,正好呀,卤熟了才进味,你以前最爱这么吃了…… 唉,看来,当外科医生实在在忙,我陪你的时间的确是太少了,弄得你不仅……还把我喜欢的口味也搞错了,我明明不喜欢卤rou,你怎么忘了?他的声音突然变的冰冷…… 我不仅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他的妻子声音颤栗起来,她象是很生气,又她象是……那一瞬间,他俩的目光陡然碰撞,又迅惊慌失措地避开。外科医生心里突然隐隐约约涌起一阵痛楚,如同一滴浓黑的墨汁,掉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地扩散……或许是为了化解这痛楚,他自顾自地走进厨房,拿了一块新鲜猪rou,在锅上只随意地贴了两下,就放在嘴里吃了起来,生猪rou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子上,异常怪异,令他的妻子和儿子在一旁不知所措…… 瞧,这样做才好吃呢。外科医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要舒缓这尴尬的气氛,但他却又不可抵制地再度回忆起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他的手术异常成功,早早便顺利完成,他高兴得没打电话便往家赶,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但是,当他以握惯了手术刀的灵巧的手轻轻打开家门,走近虚掩的卧室时,突然,他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剧烈的喘息,一种不言而喻的阴谋象四月的微风,正拂过他的房间,也拂了他几乎要失血的空白的头颅,微风乍暖还寒,令他无所适从……迟疑了八九秒钟,他决定离开,他再次以一个外科医生的轻盈敏捷,轻轻地关好门,消逝在漆黑的楼梯里,如同他根本就未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