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山气日夕佳
沐佑柠拉着绿影跑到正再谈天的太后娘娘与沐夫人身边，一脸得意地冲远处正冲着自己龇牙咧嘴地示威的燕王殿下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从绿影怀中拿过两个花环，递给太后娘娘与沐夫人一人一个，歪头笑着撒娇道：“这可是柠儿贿赂姑姑与娘亲的，既是受了我的贿赂，那一会儿要是六表哥要过來捉我，你们可得帮我挡着。” 太后娘娘珍惜地看看手中的花环，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这是做了什么事，怎么又把小六给惹到了，这般不依不饶地都想捉住你。” 沐佑柠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不知说着什么事情的沐俢槿与燕王殿下，回头向太后娘娘满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卖了个关子道：“秘密，这可是柠儿与六表哥的秘密，不能告诉姑姑！” 沐夫人爱怜的点点沐佑柠光洁的额头，轻笑道：“你这小小儿的人什么时候还有秘密了，不仅有秘密，还知道卖关子了。” 太后娘娘回身望着立在远处的一双笑意盈盈的金童玉女，嘴角擒住一抹浅笑，拍拍沐夫人的肩膀，轻声道：“姜欢，你看槿儿与小六是不是很般配？” 沐夫人一愣，也转过头望向不远处正聊得开怀的两人，对太后娘娘会心一笑，恭敬地回答道：“娘娘真是好眼力，娘娘要是不说，臣妾倒也还沒觉得。可就这么远远地一看，两人就仿佛是新婚的小夫妻一般和谐。虽说这两人平时看着风马牛不相及，可站在一起，倒真是一双天造地设的璧人。虽说柠儿与槿儿容貌相似，可柠儿与燕王殿下站在一起时就只像是关系亲厚的兄妹，偏偏槿儿与燕王殿下站在一起就是般配得紧。” 太后娘娘微笑着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燕王殿下与沐俢槿，侧头对身边的沐夫人说道：“哀家打算把他们撮合在一起，想让卫氏与沐氏來个亲上加亲，姜欢你觉得如何？” 沐夫人莞尔一笑，低头对太后娘娘福了福身：“按说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本不该有任何异议。只是，父母必为子女所计之长久。太后娘娘育有两子，深知为人父母对子女的那份舐犊之情。望太后娘娘能看在同为母亲的臣妾对子女的那份心上，让臣妾提出一点异议。” 太后娘娘回过身，将手中的花环递给苏嬷嬷，扶起沐夫人：“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沐夫人顺势起身，柔声回答道：“太后娘娘，实不相瞒，臣妾其实并不是很愿意槿儿嫁给燕王殿下。” “这是为何？你方才不是也说了吗，这两人看上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沐夫人望着远处在燕王殿下身边巧笑嫣然的大女儿，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这身为母亲，就总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与丈夫一辈子相亲相爱。只是，槿儿与燕王殿下虽是看着十分般配，可这到底都是咱们看着。臣妾生于生性自由的漠北部落，当初嫁给侯爷也是臣妾自己的选择。可生在沐氏，柠儿已经沒了自由。所以，臣妾还是希望槿儿能为自己的婚事做主，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再说，这朝中谁人不知，燕王殿下心中已有了自己喜爱的女子，臣妾怕槿儿嫁过去受委屈。” 听沐夫人这样讲，太后娘娘悄悄舒了口气：“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忧了，哀家已经问过槿儿了，她倒是很中意小六。至于小六吗，你看看，他对槿儿笑得那一脸傻样儿，就知道他也是很喜欢槿儿的。” 沐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可那紧紧皱起的眉头依旧是沒有舒展：“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愿意便好，只是……臣妾觉得这桩婚事，仍是十分不妥。” “为何这么说？！这亲上加亲难道不好吗？”太后娘娘十分不解地皱皱眉头，“还是说，是小六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沒事的，他若是哪里做的有何欠缺，你尽管说就是了，哀家一定责令他改正。” “不是的，燕王殿下风流俊雅，博学多识。自幼被故燕王殿下与先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性行端正，哪里有何缺漏呢？”沐夫人低头轻声说道，“这问題出在我们沐氏自己身上。” “出在沐氏自己身上？！此话怎讲？” “太后娘娘，您难道忘了吗，柠儿过了年便要入宫为后了。”沐夫人温柔地摸摸身边小女儿光滑的小脸，“常言道，登高必跌重。柠儿入了宫之后，这宫中两位最为尊贵的女子可就全部都出自钦国侯府了。同时，钦国侯府还与手握重兵的云南王府有姻亲关系。且不说这泼天的荣宠必然会引來狼子野心之辈的嫉恨，只单单说这外戚权重势必会引來的天子的忌惮，便足以置沐氏一族于处境尴尬之地。再说句不好听的话，历朝历代，多少人为了权势之争连骨rou亲情都尚不顾及，又更何况陛下并非太后娘娘亲子呢？！虽说燕王殿下虽为太后娘娘亲子，但已经被过继给故燕王殿下，宗庙上记载的也是陛下的堂弟身份。可是，陛下对燕王殿下的宠爱，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啊。燕王殿下虽从未上朝议过政，也未曾立过什么安邦定国的功劳。可是只但凭着陛下对他的宠爱，他在朝中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了。若是槿儿再嫁给燕王殿下，那沐氏在朝中可就真的是众矢之的了。到时只要沐氏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那些有心人必会就此大做文章。到时就算陛下对沐氏毫无猜忌，有心包庇。可到底也要顾着朝中大臣的看法，不得不惩处沐氏啊。” 太后娘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这件事哀家也曾想过。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为人父母，事事必以子女为先。小六之前的事你也是听过的，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只为了个异族女子，连个侧妃都不愿意纳。日日只知道闷在府里借酒浇愁，睹物思人。这眼见着，他就要步上故燕王的后尘。看他这个样子，哀家实在不忍心。这好不容易，他才又喜欢上那女子之外的人。哀家为了沐氏，为了大燕江山筹谋了一辈子，牺牲了一辈子。这一次，哀家要为了自己的儿子任性一回。此事，还望你能听哀家的。” 沐夫人望着远处看上去极为登对的两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好，那咱们两个母亲便为了子女任性一回。” “姑姑，娘亲，贺副统领从山上回來了。”沐佑柠指着就快走到她们身边的贺阳，对正在谈论沐俢槿与卫昶婚事的两人说道。 这刚说完，贺阳便已经带着那迎客的小沙弥走到了她们面前恭恭敬敬地跪地向三人行了个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侯爷夫人，霁月郡主。” 那小沙弥也双后合十，行了个礼：“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久等了，贫僧是奉师命來迎接各位上山的。” 沐佑柠向小沙弥回了个礼，扭身冲不远处的燕王殿下与沐俢槿喊道：“jiejie，六表哥，快过來！咱们该准备准备上山了！” 太后娘娘满脸慈爱地摸摸沐佑柠的头，对那小沙弥微微一笑：“柠儿自幼被骄纵坏了，所以行事便少了些规矩，还望小师父莫怪。” 小沙弥双手合十低头说道：“无碍，沐施主经常与您一同來弊寺礼佛，寺中之人皆知她赤子心性，不受拘束，沒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正说话间沐俢槿与燕王殿下已经走了过來，两人一同规规矩矩地向太后娘娘与小沙弥行了个礼，乖巧地站到了太后娘娘身后。 太后娘娘向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小师父，既然人都齐了，那咱们就上山吧。” “好，施主请。” 一行人带着浩浩汤汤的禁卫军刚走出驻军休憩的林子，來到高耸入云的山脚下，便见一块一人多高的碑石立在上山的那条弯弯折折的小路边。见到了这块碑石后，太后娘娘也不用小沙弥引导，便熟门熟路地走到了那碑石面前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冲着那块刻着“承天宝刹”的碑石拜了拜。 陪同而來的众人见太后娘娘行礼，便也从善而流地跟着恭恭敬敬地拜了拜碑石。小沙弥等众人拜完之后，走到太后娘娘身边微笑道：“沐施主不论來多少次，依旧是这般虔诚，相信佛祖一定会看见您的这份真心的。” 太后娘娘望着不知历经了几朝风雨的碑石，点点头缓声回答：“但愿能借小师父吉言吧。只是一切都还是要顺其自然才好。” 小沙弥点点头：“施主对天道自然有所敬畏，知晓一切自有因果的想法是对的。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上山吧，若是等一会儿山中起了雾气，可就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