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桃李春风一杯酒
殿内所有文武百官都愣住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沐侯爷更是堪堪黑了一张脸,压低声音问女儿:“阿昶是怎么知道的?” 沐修槿对父亲莞尔一笑:“燕王殿下算来也是女儿的故人,认出女儿并不稀奇。只是,他认识的是固陇公主,而女儿此刻可是北燕未来的皇后,霁月郡主沐佑柠。父亲不必担心秘密暴露,殿下是认错了。” 上座的卫昫呷了一口酒,看着右边座上与平日明显不同的“沐佑柠”,嘴角轻扬玩味地笑道:“原来,你在这儿。” 燕王殿下察觉到自己的话犯了错,很可能会因为自己口无遮拦而害死阿槿乃至沐氏一族,赶紧回头冲正在发呆的小东子使了个眼色。 小东子受到自家主子的示意,连忙跪倒地上拽着主子哭爹喊娘:“天呀,主子啊,您的病怎么严重到这般地步了……大夫说了,您的药不能停啊。瞧瞧,这才一顿没吃,您就出现幻觉了……主子啊,这哪是固陇公主啊,这明明就是霁月郡主啊……您连从小和您青梅竹马的表妹都认不出来了……主子,您要是出了点啥事,奴才可怎么活呀……” 卫昶顺着小东子找的台阶两眼一翻,嘴斜眼歪地倒在了座上。嘴里不知吃了点啥,“突突”地一直往外翻白沫,只是被广袖掩着的手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攥住了沐修槿纤巧的柔荑。 沐修槿面上虽是装得和各位被他们燕王殿下吓坏了的大人一样一脸惊诧,手里却暗暗用力,想要甩掉卫昶的禁锢。可越是用力,卫昶抓得就越紧。沐修槿见自己挣不开,一狠心用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在卫昶手上抓了一把。 卫昶虽吃痛,可就是死死地抓着沐修槿,不肯松手。沐修槿恼羞成怒,更加凶狠地挠了卫昶一把,眼见着被抓伤的地方都要流血了,卫昶对沐修槿凄然一笑,手里抓得更紧。沐修槿皱皱眉,慢慢地松开了手,放弃了挣扎。 小东子见主子这样,抽抽嘴角,狠狠心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眼泪:“这咋还说晕就晕哪?哎呀,开来人哪,快传太医!主子,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卫昫看着这脑袋缺根弦大脑国宴的主仆二人,无奈地扶额,吩咐道:“来人啊,燕王殿下身体不适,先带他去内殿休息吧。” “是,奴才遵命。”李公公向几个侍卫一使眼色,抬起不停抽搐的燕王殿下,卫昶松开抓着沐修槿的手,任他们将自己抬出了大殿。 小东子抽抽搭搭地向皇上行了个礼,抹着根本没有几滴的眼泪,也跟着出了大殿。 卫昫目送着燕王殿下离开后,举起面前的琉璃杯,向被卫昶唱的这一出给弄懵了的吐蕃王子笑道:“家弟近来身体不适,倒是让王子殿下见笑了。” 吐蕃王子连忙举杯:“陛下说的哪里的话,燕王殿下身体不适,我等该迁就他才是,岂有嘲笑之礼?” “王子殿下好气量。” …… 虽是被卫昶这么闹得这一出小插曲整个宴会整得有些尴尬,可皇上与吐蕃王子这么一圆场,大家又其乐融融地举杯尽兴起来。 阿什纳悄悄拉拉主子衣襟,伏在耶律拓耳边,盯着斜对面座上一脸失神的沐修槿道:“主子,你有没有觉得这燕王殿下与霁月郡主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正在用筷子和rou丸子作斗争的耶律拓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神色落寞的沐修槿,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倒觉得问题不在燕王身上,而是出在霁月郡主身上。或许,我们也可以说,对面那人根本不是我的红贤弟,而是……”耶律拓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向阿什纳轻轻一笑,继续跟自己的小rou丸斗争去了。 阿什纳盯着沐修槿皱皱眉,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小声呢喃:“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沐修槿把新盘的香线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到盛香的檀香木盒中,在盒子上方挥挥手,将柏木香粉的气味赶到鼻中,闭着眼睛品了品气味,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新进府的柏木香粉成色可真好,上个月咱们串珠子用剩下的花托你放在哪了,哪天我用这香粉和花托给你抟一串珠子戴。” “奴婢才不要,柏木香粉抟的珠子可是娇气极了,奴婢若是不小心弄坏了,小姐你肯定又该骂奴婢笨了。”绿影坐在沐修槿身边,伸手摸了一把香粉放在鼻尖嗅嗅。 “得,我这倒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了。” 绿影“嘿嘿”一笑,凑近沐修槿:“小姐要是真疼奴婢,就把二小姐给您买的那串东珠送给奴婢吧。” 沐修槿白了绿影一眼:“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说吧,惦记我那串东珠多久了?” “也没多久。小姐,你平日只爱戴玉饰,若不是重大场合金银珠宝一概连碰都不碰,反正那串珠子在盒子里放着也是放着,就送给奴婢吧,也免得暴殄天物了。” “行,行,行。你怎么都有理,为了串珠子,成语都冒出来了,我给你就是了。” “多谢小姐,就知道小姐你对奴婢最好了!”绿影欢天喜地地跑到梳妆台前掏出那串晶莹的东珠手链戴在手上,又跑回正在调香的沐修槿身边,举到她面前:“好看吗?” “好看,我家绿影戴什么都好看。” “多谢小姐夸奖!”绿影拨弄着腕上的手链,随口问道,“小姐,那天在宫里燕王殿下被人抬走前和你说什么了?” 沐修槿动作一滞:“他哪里和我说了些什么?” “没有吗?可奴婢分明见到燕王殿下张了张嘴,对你说了句什么,然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就连和皇上一起向吐蕃王子夫妻敬酒时也心不在焉的。” 沐修槿不自然地笑笑:“你一定是看错了,他被人抬走时都病那样了,哪里还能和我说什么话?” 绿影点点头:“也对。” 沐修槿站起身,抱着盛香的檀香木盒子往里间走去。走着走着,她的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绿影确实没有看错,卫昶是对她说了话。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忍受着她尖利的指甲在自己手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向她微微一笑,用口型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哎,二小姐?”绿影的声音传到了里间,沐修槿赶紧放下盒子,用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走了出来。 沐佑柠坐在沐修槿的太妃椅上,端着一杯普洱神秘地笑笑:“jiejie,你在忙什么?” 沐修槿坐到案几旁,用眼神指指案几上的香粉:“调香,你要不要柏木珠子?方才我要给绿影抟一个,她嫌香粉抟的珠子娇气,不要。你要吗?” “香粉珠子确是娇气,可是比那些金银珠宝的链子强多了,她不识货,不要,我要!”沐佑柠蹦到沐修槿身边,“柠儿要两个!” 沐修槿点点头:“好,你要几个我便给你抟几个,给你浑身都挂满了。对了,绿影把你给我买的那条东珠手链要走了,我得告诉你一声,省得到时候你见到那链子在她手上,再来怪我。” “嗯?绿影,你竟然抢我给jiejie买的东珠?!看我怎么收拾你!”沐佑柠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地冲一旁对她做鬼脸的绿影冲了过去。 绿影躲开沐佑柠,得意道:“怎么样,谁叫二小姐你买的东西太丑,我家小姐相不中呢?” “丑你还要,你给我站住!” “就不,就不!” 沐修槿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拿这俩活宝没辙了,为了防止这俩家伙闹个没完,她只好打岔道:“柠儿,你不是在陪着阿娘做女红吗,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了,是不是又偷懒?” “哎可别提了。”沐佑柠成功地被分解了注意,坐到jiejie身边痛诉道,“jiejie,你知道谁来府上了吗?” “谁?” “六表哥。” 沐修槿手一抖,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燕王殿下?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进了府不见爹,不见娘,点名要找我。我去了后,他拉着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一边看,还一边嘟哝着:‘不对啊,闻着也不像啊’什么的。那样子就像是在菜市场挑菜。我被他烦的不行,就找个借口跑出来了,想等到他走了再出去。” 沐佑柠刚说完,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然后寒欢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小姐,二小姐在您这儿吗?” “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沐佑柠捂住jiejie的耳朵,一脸不悦地回答。 “二小姐,侯爷留了燕王殿下在府内用膳,他们等您过去一起用膳呢。” “我不……”沐佑柠刚说了一半,就被jiejie捂住了嘴。 沐修槿对寒欢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侯爷和殿下,就说二小姐一会就去。” “是,奴婢先告退了。” 沐佑柠拨开jiejie的手,噘着嘴说:“jiejie,你这是做什么?六表哥又该发疯了,柠儿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