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张鹏的故事

    人的一生，就是与欲望的旷日持久的战役，很多人永远都没有赢过哪怕一局，而有的人，一直都是胜利的，但是只输了一次就再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这句话用在张鹏身上，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此时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对韩超和盘托出了一切。

    张鹏是单亲家庭，他的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延续了祖祖辈辈的生存方式——务农，靠家里的两亩地供着张鹏读到了大学。

    就像老话说的那样：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但同样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户。童年的灾难固然给张鹏带来了成长的烦恼和母爱的缺失，但是却让他早早体验了世界的疾苦和生命的悲哀，家庭背景造就的沉默性格则让他更能深度的思考和学习，是的，他很聪颖。

    聪慧和经历让张鹏非常的早熟，等他升入初中时，就已经开始阅读大量的中外名著，并对世界有自己的看法了。每次回家跟着父亲在地里摸爬滚打，风吹日晒，都让他更深切的了解生存的辛苦和贫穷的疼痛。

    有些人面对灾难和贫穷，会变得心理扭曲或狡诈市侩，而同样的环境，则有可能孕育出坚忍不拔的勇士和英雄。

    那时的张鹏属于后者。

    他从来不憎恶自己的出身，从来不憎恶天生的贫穷，他博览群书，举一反三，同时又积极乐观，富有正义。那时的他，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情怀，又有着英雄般的不可一世，他相信自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改变家里的贫穷，改变世间的不公，帮助穷人，他经常做着这些梦，有时候做着做着就会笑出声。

    而他的运气似乎也尤其好，好多长辈和老师都特别喜欢他这个聪明好学的小家伙，而其家庭经历造成的天生的同理心和同情心让他在朋友那里也颇有人缘。一切都是那么顺畅和自然，张鹏的知识越来越丰富，体格越来越强壮，他时常感受到自己胸口涌动的热情，那是对世界、对穷人、对一切难以抑制的爱。

    但是，他那时候还太年轻，并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灾难是在他高三上学期的时候来临的。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午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夏天的阳光照耀着教室外面的天台，蝉鸣声阵阵传来，他清楚的记得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题。

    就是这个时候，自己后排的好哥们突然把手机递了过来，“张鹏，好像是你爸的电话，找你的。”

    是的，他没有钱买手机，就算有手机，应该也是不舍得花钱买电话卡的，所以他偶尔与家里的联系是通过后排同学的手机。

    张鹏讲到这里，眼睛中流露出回忆的痛苦，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韩超虽然一直握着张鹏的手不敢松开，还是强忍着另一只胳膊的剧痛，搭在了张鹏的肩膀上。

    张鹏接通了电话，是自己父亲的号，但电话那头却不是父亲的声音，是自己大伯的。

    “鹏鹏啊……”，大伯的声音有点低沉，“你回来一趟吧，你爸……你爸要不行了”

    张鹏当时感觉世界轰的一声，竟然有几秒钟怀疑自己是在梦中，毕竟自己做过太多逼真的梦了，可惜，现实永远不会开玩笑。

    张鹏下午请假回到家中，父亲已经住在了县医院的高危病房中，多年过量的体力劳动，让他不到四十的父亲看起来特别衰老，病因查出来了，是肾衰竭。

    他走进病房里，父亲笑着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别担心，自己身体硬朗着呢，输两天液就能回家了。他只是哭，哭着说“爸，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从病房出去后，他问医生，自己父亲的病应该是有希望的吧，自己做什么都愿意，医生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并非不治之症，只是需要很多钱，医生的心也痛，但是又如何让自己开口告诉眼前的少年他没有帮自己父亲续命的筹码呢。

    张鹏并不傻，他搜集了各种资料，了解了肾衰竭是什么病，知道透析是能缓解，换肾是能续命的，但是要很多钱，他对医生说，您不用担心，我一定能想办法筹到钱，请千万不要放弃我的父亲。

    张鹏开始去自己的亲戚家拜访，有穷亲戚有富亲戚，但他们无一例外的对他关上了大门，他去找朋友找同学，但是高中生们又能有多少积蓄？他去到村委会找老村长，老村长拿着旱烟袋陪他走访了村里的几个大户，但几乎没有回应，最后从自己的家里取了5000块给他。他去医院，去给院长和医生下跪，换来的也是无能为力的叹息。

    张鹏折腾了两个月，他爸去世了，送终的时候好多亲戚出席了，他冷着脸，没有给他们怎么讲话，他看着他们在自己父亲的坟头假模假式的哭泣，感到反胃和恶心。

    他想自己曾经对他们多么尊敬和友好，而且因为自己成绩好，总是无私给他们的孩子们授课，然而危难之际，几乎无一施援，他们可都是自己曾经发誓守护和帮助的人啊，他能坚强的迎接一切命运摆好的毒箭，但是却不能承受后天人为的灾难与绝望，不能忍受同胞的冷漠和残忍。

    “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他们视自己的同类如草芥，人性就是丑陋，我不要和他们一样，我要挣脱这肮脏的枷锁，我也不要同情他们，他们活该承受命运的诅咒。”，张鹏当时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

    后来张鹏就考进了大学，那时的他已经彻底变了，变得寡言，目光中闪烁着死气沉沉的光，他憎恶自己，也憎恶他人，他渴望力量，渴望金钱，渴望权利，不为他人，就为自己，但是偶尔入睡前半睡半醒时还会浮现出自己曾经模糊的影子，那个坚信自己的力量，充满正义，妄图改变世界的影子……

    然后，大二那年，他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听到这里韩超不禁重复了一遍。

    “是的”，张鹏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黑衣人走到张鹏的面前说了一句话：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憎恨，而刚好，我有把它变成力量的办法。你，愿意跟我走吗？

    张鹏说了一句我愿意，然后黑衣人就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感受到一股汹涌的力量传入了自己的身体，随后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暗室里，黑衣人坐在床边，对他说：欢迎加入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