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子规夜半犹啼血
肖前也看到了那张纸,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的视线从那张皱皱的纸上移开,落到那份奏折上。 刚才他已经接到报告,高宁和高静向公主递交了奏折,想来就是这份了。 高家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还想着向皇帝进言,好在这折子是交到公主手中,公主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 肖前眼中一闪即逝的轻蔑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的心沉了下去。 肖前不过是区区镇抚而已,却敢在宫里拦截她,若说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也不对,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给他撑腰。 这会是多么强大的靠山,才能令一个小小镇抚胆敢不把皇帝唯一的女儿放在眼里,这不是轻视公主,而是轻视了皇帝。 宫里一定出事了,比母亲生病还要可怕的事。 她挺起胸膛,她的外祖父是前朝定西侯周振,她的外祖母是前朝郡主,她的母亲是当今天子,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枝玉叶。 她脸色微沉,对抬辇的内侍说道:“摆驾乾清宫。” 见她终于顺从,肖前脸上现出得意之色,不过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而已,他只是让人拦住她,小姑娘就害怕了。 她没有再看肖前,她的脑海里重又浮现出纸上的那两个字“御夫”。 母亲的后宫里只有一位御夫,那便是她的生父沈慧冲。沈慧冲是读书人,尤擅兵法,曾经做过母亲的副将,与母亲成亲后曾任征南左将军。后来母亲荣登大宝,他虽领了骠骑将军的虚职,专心致志帮母亲主持后宫。 在她心里,父亲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即使是对内侍和宫女,也是和言悦色。 小时候她闯了祸,父亲会帮她瞒着母亲,还会趁着母亲没有留意,冲她眨眨眼睛。 高青觉为何会在遗言中直指父亲?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辇车已经到了乾清宫门前。 崔公公站在宫门外,他跟着公主仪仗走在后面,这时才刚刚进宫。 看到她来了,崔公公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强挤出笑容,上前给她施礼。 她不动声色,问道:“镶翠和嵌碧呢?” 镶翠和嵌碧是从小服侍她的两个大宫女,她们不会骑马,也是跟着仪仗走在后面。 崔公公忙道:“回公主的话,镶翠和嵌碧回昭华宫了。” 回昭华宫了?她怎么没有遇到? 崔公公是在说谎! 她冷冷地看了崔公公一眼,没有揭穿他,下了辇车,昂首走进宫门。 她走了约有十余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吱的声音,她猛的回头,宫门已经关上,透过两扇朱红大门之间的狭窄缝隙,她似乎看到崔公公直挺挺跪了下去。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粗壮嬷嬷,一边一个架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她的嘴被堵住,又来了两个人,和先前的嬷嬷一起,把她抬了起来。 她就这样被抬着进了偏殿,当她的双脚终于踩到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时,她看到了父亲,御夫沈慧冲。 父亲的脸上是温和的笑,一如往昔的每一天,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女儿,用雪白的丝帕擦擦女儿的小脸,仔细端详着她,怜惜地摇摇头:“可惜了,我唯一嫡出的骨血,却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