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陈蔡老街曾经也是诸暨东部一个内涵丰富的地方,从老家的山村出来,过茅店一转弯便到了陈蔡,首先是一座洋式医院,高高的围墙,医院背后的山上还建有一个八角亭,医院为国民党少将旅长翁国华所建。 医院里有赵医师、章医师、两个女的是鲍医师和陈医师,个个都是医术较好的,什么毛病都会看,后来一个小小年纪的小陈医生,也是女的,叫陈香雅,个子高挑,理一个学生头,一早我们上学的时候,她有时候会穿个背带连衣裙出来逛马路,印象很深。 …… “为什么叫陈蔡?是不是都是姓陈与蔡的啊!”可可会问一些听起来幼稚的问题,不过童言无忌,没有人会怪她,因为她真的很小。 陈老师兴致勃勃的讲了一些家族的传承,如古老时候,因为社会环境的不稳定,时时刻刻需要防范某些强盗,因此一个村子有时候就是一支队伍,如台门屋,其实就是针对某些强盗的。 而陈蔡这样的大村子,或许就是某个家族聚居而成,而当时间长了,人就越发越多了。 不过稍微一解释,陈老师马上又讲他的正题了。 ▉▉▉▉▉▉ 医院没有住院部,里面很清静,我们放学回家便喜欢穿过医院,因为医院背后一口水井,用饭盒舀一勺水,一口气喝了,爽快! 医院下面便是高中同学赵小曼老师的家,她有一个在杭州工作的爸爸和一个在农村家里女党员的mama。因为她爸爸是黄埔军校出来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不便出面,经常看到她mama在为村里的工作忙碌。 三五间旧瓦屋,门前一条小溪,小溪外面的道路下面,就是陈蔡江,雨水季节,发起大水来也有漫漫汹湧的壮观。 深秋时节,卵石纵横,溪流清澈,蜿蜒曲折的盘桓其间顺势缓缓而下。两岸风景宜人,一面是沿江而筑的民居,高低有致,错落有序。炊烟袅袅,极有古意。一面是基山一脉,深秋初冬,红叶斑斓,色彩尤其赏心悦目。 每天放学回家,经常看到一个退休渔翁,静静的在同学小曼老师家门口的一个深潭钓鱼。 旁边就是一个小猪市场,很热闹,山里百姓都会挑着竹制的猪笼到这里交易,也有从嵊县山区过来交易的,记得有一年父亲的一个嵊县雅璜的朋友庆棠伯伯的夫人就曾经来买过小猪。我们家也养过几年小猪,销售得很好,买去的人家说是我们家的小猪好养,出售特别快。 过小猪市场就是称之为街了,也叫上市头,一溜的排门屋,有镶牙的,乌盆瓦器的,棕匠店,卫生院,裁缝店,裁缝店里大概有二十好几部洋车(缝纫机),那么多师傅,记得一个叫山山师傳本领是最好的! 裁缝店隔壁一条深巷一直往里走,里面庭院深深,便是启行同学的家。启行同学有一年正月里带我们一起去吃过饭,mama像一个大家闺秀出来的知识女性,几个姐妹都貌若天仙。 从启行同学长长的深巷出来,这里应该有一堵高墙,开得很高大的圆洞门,仿佛是城门一样,门口有个埠头,终年流水不息。 裁缝店门口一个皮匠佬,戴个老花眼镜,养一只狗狗,他一边干活,狗狗便匍匐在皮匠担子边上,高兴时便玩狗狗,"来,左脚握一握",狗狗便抬起左脚,"右脚握一握",狗狗便抬起右脚,很搞笑。 斜对面便是卖rou的rou店,买rou要起早,队伍排得很长,那个卖rou的明成师傅,一刀下去,斤量几乎不差分毫,旁边算账收钱的安法师父也是那边几斤几量唱出来,这边也几块几角几分报出来了,堪称黄金搭档!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你要买一刀rou可以什么部位任你挑选,那个时候轮到你,只要有rou便是称心了,经常有人会空手而归,因为,你不想信,卖rou的rou店全乡镇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还要凭rou票。 然后是豆腐店,饭店,饭店里面的rou馒头和rou丝面尤其诱人。夏天,饭店门口也卖棒冰,那个时候的白糖棒冰、赤豆棒冰比起现在孙女们吃的棒冰,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据说有一年老县长何文隆戴顶小凉帽从斯宅一路步行出来晚了,饭店没有饭吃了,店员们以为是一个山里的农民,语言不是特别客气,有眼尖的认出是何文隆县长,赶紧张罗起来,何县长说,不必了,老百姓怎么吃,我也怎么吃!当时的干部作风简直令人感动! 饭店的斜对面就是收购部,什么东西都收,店里面积较大,拉几根铁丝,套上铁夹子,一边称好斤量小票夹在铁夹子上,用手一掀,铁夹子带着小票沿铁丝飞到收银台,看他们cao作相当熟练。然后就是一边百贷店,一边布店和南货店,店员们总是忙碌不停。 同学元凯也是街上的人,说是店员打酒,要找熟练工打,一吊酒上来速度极快,酒吊满满的,而新手往往是颤颤抖抖的,满满的一吊酒被抖掉了不少,布店里也一样,熟练工嘶的一声撕到头,新手要嘶,嘶的几下,斜掉了,少尺寸了! 最空闲的是新华书店,山区农民买书的不多,几毛几分一本的连环画都买不起,管理员是朋友黄民的漂亮mama。后来文革期间便清一色的是政治类书籍,但是,也有几个经常来静静地看《参考消息》的山里文人,你还真不相信,山里面也总是有胸怀世界的高人。 还有一爿染衣服的店,曾经教过我们书的斯福泉老师用洋红洋绿在热锅中化开,然后将衣服由白色的变成青蓝或黑色,旧衣变新衣,这类店,当时也有生存空间。后来我到浬浦工作时,斯福泉老师又在浬浦街上开店,最后来回老家斯宅的棋盘街头开店。 染衣店对面就是日本佬店,老板胡从朗先生是温州人,说话清灵晃浪的,我们听不懂,但是,人很开朗,一脸的微笑。老板娘是日侨,日本人,叫高山荣子,从来不开口说话。一九七三年我在望斗先生家里见过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来问望斗先生"藤椅的藤怎么写"?望斗先生对她的尊重出乎我的意料。让她请坐,问她要茶么?她说路过,顺便来问问先生,总是那个亲戚要寄一把藤椅过去,望斗先生便专门找出一张纸给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