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徐老(2)
朴正康把茶水准备好,他摆了四个杯子,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摆了两个杯子,却来了四个人,让徐老多少有些尴尬。所以,自从那以后,朴正康对于杯子,是宁愿多摆,也不愿意少放。 茶壶、茶杯、茶叶、热水都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朴正康便去告知徐老。忙乎完没多久,便响起拍门声。看来是邻居罗大爷来了,他每次过来的时间,都差不多。他和徐老很熟,两人自幼就是邻居,还有另外一个“屠鼠强”,徐老有时会叫他强子,但大多时候是叫他“屠鼠强”。因为他小时候经常到田地里面抓田鼠,每次徐老和罗大爷抓到的田鼠,加起来还没有他多。于是,他的外号就这样传开了。 朴正康不紧不慢地走去开门,按照罗大爷的习惯,是一边喊着徐老的名字,一边拍门的,十分有节奏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今天和往日不同,只有开头的几下拍门声,就没有别的动静。 朴正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了。门一开,外边站着的不是罗大爷,是个中年人,高高瘦瘦,看见开门的朴正康,立即报以一个微笑。他看起来,年纪比徐老小不少。朴正康心里估摸,大概也就四十五上下,没准比这个岁数还要小。 “小伙子,徐老在家吗?我跟他说过今晚会来的。”中年人一脸笑容,不小不打紧,他笑起来,给朴正康一种很别扭的感觉,通常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对方并不想笑。 中年人的额头满是皱纹,头顶的头发很少,朴正康见过不少秃子,像他这样的,算是比较严重的一种。尤其是头顶部分,基本已经没什么头发了。中年人的眉毛有些细,眼睛也不大,尤其是笑的时候,却跟他的体形却很配。他双手背在身后,背有些驼。朴正康在徐老家的这么一段时间,此人还是头一回看见。 “你们吃过晚饭了吧!”也许是朴正康没有回应,气氛有些尴尬,中年人便继续问道。“噢,我们吃过了,你里边请,我这就去通知他。”说着,朴正康站过一边,让出路。他看见中年人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的气息。 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对徐老家也很熟悉。进门后,径直走到院子的椅子上面坐着,便自己动手泡起了茶。朴正康不敢怠慢,便立即去通知徐老了。和往常一样,徐老和客人在院子里喝茶,他便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晚上的温度有些低,徐老让朴正康准备一个炭炉取暖。 他从厨房里烧水的炉灶引出火种,把炭炉放在院子里,开始生火。两人的谈话声音稍大,就能传到朴正康的耳中。徐老把那人称为县长,朴正康有些愣了,眼前不声不响,笑起来有些别扭的中年人,竟然是县长。好在刚才自己没有怠慢,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随后他安慰自己,不认识也正常。且不说这里的县长,即便是在他们村里,朴正康连村长也没见过多少次。随即他转念一想,徐老是何许人物,竟然连县长都登门拜访,心中不免对徐老又增添了几分敬意。 两人的谈话内容,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那些人到家里捣乱的事情上。由于声音忽大忽小,朴正康又在生火,有些内容完全听不清楚。徐老的语调极为缓和,完全不像几天前的那种状态。 索性,朴正康换过一个方位,耳朵拉长过一边,这下声音就清楚多了。徐老在描绘当天事情经过,朴正康听着发现他说的版本有些出入。但这种事情,稍微经过艺术加工,也不是没有。朴正康猜想,徐老也许是在找县长主持公道。但以他对徐老的了解,他又不是那种喜欢找人申诉的人。 若真是跟自己想的那样,自己可是担不起这么大的面子。这下,火生好了,朴正康把炭炉捧过去,放在两人的脚边。这时,徐老喊住朴正康,示意他不要离开。 “这小伙子,挺机灵的,比老李家的那几个,好多了。”县长微笑着说。“肯定了,一贯看人就不会错。今晚的事也是你问道了才说,免得别人会以为我找你打小报告呢。“徐老的语调基本没什么变化。“按我话说,你们都是小镇里颇有名声的人,就没必要为了这事闹不快了。”镇长想劝和。 “他的人你也知道,正所谓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徐老显然不同意县长说的话。“他的人的确野蛮,但你也不至于,把他的手下打进医院。”县长有些为难的说。‘打进医院?’朴正康脑海里快速闪过长发两兄弟的身影,他很难想象,那些流氓被打进医院的画面。 “我是说得到,做得到,不然人家以为我好欺负。”徐老就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得理饶人。”以县长现在的立场,似乎还没有决定站在那一边,也许他也没想过,要站在谁的一边,他只想充当一下和事佬的角色。 朴正康想起了,就是他出事后的第三天,徐老吃过晚饭,一反常态的说出去散步。没准就是那天,徐老去找那两兄弟,把人家给打了一顿。“跟老李讲理的人应该不少了,他要是个讲理的人,今天会馆里面也不会有他的名字。”徐老喝了一口茶。 “算了,算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你们两个也认识这么久,这点小事,就算了,小伙子现在不好好的嘛,”县长摆摆手,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那天我在他家里,是我让他找你,我没有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徐老拿起火柴,给县长点起烟。“还是说点正事吧!今晚你找我,绝不是为了这个事情。”徐老靠在椅子上说。“这个嘛,”县长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朴正康,他立即意会到县长的颜色,正要退下,却被徐老叫住,他让朴正康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茶。 “现在他是我的入室弟子,我能听的,他都能听。你来找我,无非也是那些破事,他就当作开开眼界。”徐老早就料到县长要跟他说的是哪方面的事情,刚才不过是客套一下。 “我就说他够机灵,不然师傅也不会收你入室了。”县长笑着说,并拍了一下朴正康的肩膀。年少的朴正康并不知道,县长这句话是客套话,还是真话。 “说说看。”老朴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还不是会馆搬迁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上个月他们找到地方了,你估计猜不到在哪。”县长卖起了关子说。“小头山?那里的地势不错。虽然会对镇上的官职产生影响。”徐老大笑起来。“去去去,谁跟你开玩笑。”县长没笑,脸有些黑。 “我实在猜不到。”徐老止住了笑声说。“他们把废弃的义庄,从老鬼手上买下来了,打算翻新过,重新使用。”县长悠哉地抽着烟。义庄不是以前拿来放死人的吗?朴正康想到,把那种地方改建翻新做会馆,呆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感觉凉飕飕的。 “买?你确定是单纯的买卖,老鬼这么弱势,不好好利用这点,不像老李的作风。”徐老的语气带有藐视感。“我做不了主,买卖的事情,两厢情愿,而且义庄荒废那么久,对老鬼来说也是个好事,有钱养老了。”县长先是不好意思地笑,随后急忙解释。‘一县之长也做不了主?’朴正康心想,未免也太推卸责任了。徐老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说。 “买下来,日子选好,人也找了,起初施工很顺利,一周以后,就不妥了,先是刷墙面的人,从架子上摔下来,听说是腿摔断了,”县长抓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后来是带队的重病不起,上周还有个会馆的理事,也送医院了,好像是心脏病发。” 说到这,县长深呼吸了一下,“所以,停工了。”“找义庄做会馆,”徐老又是冷笑,“出这主意的人,没少拿好处吧!”“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会馆的几个人都同意了。”县长满不在乎地说。“那些个老家伙还真是百无禁忌,义庄以前放什么,难道他们还不知道。你们拿来做会馆,每天进进出出,就不怕某天多了个谋生人吗?” “来帮看地方的人说,每天人多,阳气足,不会有事。”听徐老刚才这么一说,县长有些紧张了。朴正康听到这,耳朵都竖起来了。对于这些奇怪的事情,他既害怕,又好奇。“那人还说,义庄选地址,就是会选在阳气比较充足的地方,可以最大程度的镇住里面的东西。” “少扯些骗人的,因为停工,所以你才过来?”徐老不拐弯抹角地说。“停工是他们的事,今晚过来,是我自己的事。”县长把烟头捻熄。徐老皱了下眉头,看不懂县长的意图。“他们明天会做场法事,我呢,过来找你,是想请你过去帮我看着他们。”县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