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荆城太守
公孙深说出“石飞”二字前,刻意顿了一顿。 百里中正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经略王的法眼。大司马的位子现在近乎空着,能够爬上这个位子的人,不外乎那几个随驾东征的大将。谁的功劳最高,自然也就最可能当上大司马。” 公孙深看了百里中正一眼,简洁明了地说道:“本王不相信丞相会对前线的战事一无所知。丞相想让本王如何在文笔上做手脚,且请明言。” “王爷快人快语。好,那在下便直说了。”百里中正收起了一切表情,“在下不希望石飞当上‘总司天下兵马’的大司马。” “那也总得有个理由。” “石飞是个彻头彻尾的好战之人,如果他掌握了这么大的权力,必会让国家陷入战争泥潭,在下恐怕便没有机会好好整顿帝国的一切了。” 公孙深摇摇头道:“石飞不过一介莽夫,皇上岂会放任他胡来?” 百里中正道:“石飞决非莽夫,相反,他的野心很大。” “他出身寒门,无父无母,也不知经过何等奇遇,竟成就了刀枪不入的本事。经过皇上一手提拔,平步青云,如今已是三品京师将军,对皇上忠心不二,没看出什么野心。”公孙深道。 “王爷可知武奉被刺一事?” “当然知道。” “若不是武奉老jian巨猾,洞察先机,玩了一招‘李代桃僵’的把戏,此刻武家怕是已经与皇上彻底决裂。而刺杀案的幕后主使,王爷觉得会是谁?” 公孙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你想说是石飞?” “刺杀武奉,呵,随便定一个罪名就是抄家灭族的事情,朝中也就只有毫无家族背景的石飞敢干这种事情。可是,据雁督曹元序的调查,凶手很可能是来自胡姬舞团的一名胡人,而这支舞团原先便是无皋太守东方无瑕推荐给武奉大人的。”百里中正边喝茶边说道,“这种事牵扯到东方家头上,想打击的目标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东方独……”公孙深喃喃道,“确实,能与石飞争夺三公之位的,也只有此次的征东将军东方独了。刺杀卸任的大司马,这个嫌疑洗脱不掉就当不成新任大司马了。” 百里中正笑道:“栽赃嫁祸,排除异己,这可是朝堂斗争用烂了的东西。但这中间明显是出现了变数,如若不然,石飞早就该抓着凶手去参东方独一本了。我已经走马上任,大司马的任职很快也要宣布,石飞焉能不急?” “本王也接到消息,称京郊宴会当晚午夜时分,石飞府上有些奇怪的声音,后巷里又似乎有人疾奔,初时还道是盗贼作案,现在想来十分蹊跷。” “以王爷之先识远量,对石飞想来自有一番评判,中正也不便再多置喙。”百里中正起身道,“中正希望今后能与王爷精诚合作,一同倾力辅佐圣君。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丞相还没与我弈棋呢,本王棋盘都准备好了。”公孙深指着一旁的大理石棋盘,微笑着说道。 “下次吧,下次吧!” 百里中正显然不想让对方这么快通过对弈来试探自己,经略王也不好强留,便命管家送客,自不必表。 数日后,江右,荆城太守府衙侧厅。 陈剑一大早就来到这里,拜见荆城太守乐皓。 荆城在江右州西南部,作为江右治所,是政治、经济、军事三合一的重镇,西北面是以射虎山为代表的横绝山岭,这大片山岭把司隶与西国分割开来,可以算是一面天然屏障;南面是大江,把南国与司隶隔开,又是一道天然屏障。从西国想去中都,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归州出,穿过两山之间狭窄的阚口谷道,绕过横绝山岭,抵达司隶西北部的“天下雄关”缟羝城,再前往中都;另一条就是从忠前州走水路,沿着大江到江右州,从荆城管辖的斜阳口上岸,借道荆城前去中都。 荆城水土丰沃,农业发达。由于地处司隶、西国、南国交界,交通通达,又有水运便捷,商业自然发展良好,南来北往的商人旅客络绎不绝,虽不比无皋城那般傲视天下,却也还算繁华。 如此一座名城,能当上它的行政长官,乐皓这个人自然不会太简单。 因此,陈剑保持着十足的耐心,在侧厅内那张木椅上平静地端坐,猜想着对方是何等样人。去跟太守通报的府吏已经走了很久,却迟迟没有回音。陈剑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作为接待访客的侧厅,装潢似乎格外简单,没有珠帘,没有屏风,没有摆放花草,墙上挂着两幅书法,一幅写着“奉公守节”,一幅写着“克己复礼”,显系出自一人之手,没有落款,没有印章,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大家手笔。该有的,没几样,不该有的,一样也没有,就几张靠背椅子配着茶几,而且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以至于木头都黯淡无光了。好在这种椅子坐着最舒服,陈剑倒也觉得惬意。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府吏才回来侧厅。让来访的客人干坐着半个时辰,实在很不礼貌,最起码也得上壶茶,配一碟糕点才是。那府吏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身干净的青衫,眉目精明,面容白净、削瘦,神态异常沉静,不紧不慢地说道:“陈大人,乐太守起来得有点晚,要小人转达一声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