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伶俐公子俏佳人
“假胎记?京药师,你、你在开我玩笑吧?”十三分明听出京墨语气里溢出的满是忍了良久的笑意,好像十分肯定的样子,心里不禁一紧。 “红公子,不知这一大早是谁在开谁的玩笑呢?我发现啊,公子不仅好演技,而且好口才,方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公子便随口编了三个故事,可真是难得的人才啊!你若去说书,我必日日去吃茶;你若去唱戏,我定常常来捧场,公子,你说可好?” 京墨看着十三不再嬉皮笑脸地满嘴胡诌了,甚至对自言笑晏晏的调侃也一时接不上来,一双星眸深深凝着,静听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她也渐渐收住了笑意: “其实你这胎记呢,画得确实宛如天成,常人看不出来真假,可谁叫我是个药师呢,扫上几眼便看出哪里有蹊跷,或许也瞒不过一些颇有医学常识的人。好在你碰上了我,进门皆是客,进了沁园就都是我京墨的病人!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一下啊。” 说着,京墨转身急匆匆地走进里面一间屋子去了,十三一阵错愕,看见那间屋门的帘子上依稀写着“研药室”三个字。 他想起她方才那般轻巧地一语道破了自己费那么大力气遮掩、编排的红印子,不过是个叫人难以信服的“假胎记”。他才明白,她一早就认出了这胎记的真假。或许在今日刚一踏进沁园她就看出来了,也或许是更早,昨天在饭馆她一眼就识破了,只是一直没说出来,想看看自己的说法罢了。 十三心里一沉,他本以为凭着独特的颜料和细腻的画法足以蒙蔽大多数人的目光,可是他现在不禁担心,会不会现在已经有、或者之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出自己脸上其实只是个假胎记,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样的话,那么原本用以遮掩身份的胎记,恐怕就成了引人注目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尤其是他在此后的行动里,必然会接触到多年之前再熟悉不过的旧人。甚至不用此后,就在今日,他离开沁园后,马上就要去画馆,随时都有可能见到画馆里负责考核的那位周太傅。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慌乱。虽然此间足有十年变迁,但若不是万无一失,结果必是万劫不复。毕竟,他这次回来,除了握着画笔的手和一步步遥遥在望的心力筹谋,他一无所有。哪怕只有一丝风险,也无异于刎颈一刀——落不落刀对方说了算,活不活命上天说了算。他绝不容许自己这样被动无力,十年前他纵无力回转分毫,十年后他绝不再任人宰割! 这时,一阵“叮叮咣咣”的窸窣声响打断了十三的思绪,十三转头看过去,从那卷写有“研药室”的帘子背后,钻出来一个怀里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的人影,原来是京墨从里面拿出来了许多奇奇怪怪、见所未见的药品。 “还愣着干嘛?叫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就果真不动了吗?快来帮把手。”京墨一掀开帘子就看到十三在深蹙浓眉,凝眸思索着什么,她也猜出几分这胎记或许对他来说别有深意,被自己戳穿后免不了暗自担惊受怕,便索性让他不要再多想下去,而是实实在在地帮他这个小忙。 十三闻声,连忙几步窜了过去,帮着京墨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瓶子药罐子一起摆到了桌子上。他一脸茫然地看看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又疑惑不解地看看一脸笑意的京墨,问道:“京药师,这是什么?这么纷繁复杂,是你们女人的化妆品么?” “对,倒可以称为化妆品。不过不是我的,”京墨娇俏柔美地抿嘴一笑,点头道:“是红公子你的!不化个天衣无缝的妆,如何不动声色地登上各自的风月场?” 十三看着京墨开始着手鼓捣这些散在满桌子上的药瓶药罐,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要帮他。但他对京墨的最后一句话倒是颇感意外,她一语道破自己的假胎记之后,不曾多问细问,但却似乎能明白十三的无奈和隐忧似的。不过十三此刻还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京墨既是说给他的,也是说给她自己的。 京墨对十三的假胎记确实无心多问。因为对她来说,世上除了各种病症值得一问再问地追溯病因,其他的纷纭世事,各有各的来处和去向,既是人家的心底事,她自然识趣地不去刨根问底,毕竟,她又何尝没有独自承担、深深掩埋的心底事呢? 十三在一旁静静望着一接触药品就顿时换上了药师风范的京墨,她先是像买菜一般,从琳琅满目的药品里拿出这个闻闻、捡起那个瞧瞧,然后像炒菜一般把挑好的药品倒进了药钵里,开始时颜色鲜艳诡谲,气味芬芳怡人,甚至泛着幽幽绿光,等到京墨倒进去最后一种药水后,突然,“砰”地一声,药钵里传来一声爆炸。 “啊!小心!”十三听到这声音,飞快地挤到了京墨的前面,急忙从桌上抄起一个茶碗,扣在了药钵上。 京墨见他对这声小小的爆炸反应这么敏捷,不禁笑得前仰后合道:“看把红公子你吓得!这不过是研制新药时常有的动静罢了,想不到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反应还挺快!” 十三还是头一回看见京墨笑得这样开怀,连一向幽静无澜的两汪秋水此时都弯弯翘起,如同清秋夜空中的上弦月,娇媚动人。可他又不禁微微凝眉,嘀咕起来: “京药师,难道你平时一个人闷在这园子里,鼓捣的都是些这么危险刺激的事吗?” “好玩啊,”京墨一边丝毫不以为意地随口回道,一边端起爆炸过后的药钵,一副药师的口吻对十三发号施令道:“坐下。试试本药师新研制的无比亲和肌肤、可达到入肤三分之效的沉淀型纯天然人体色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