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4章 断发为剑

    暮色中，有只葫芦沿着起伏雪原踏风破雪。

    葫芦的外形分三六九等，称之为“正形”的上肚小下肚大的最是常见，而上下翻转，如乾坤颠倒的上大下小的叫“福禄倒”，则比较畸形。这只葫芦上下肚一般大，但两个圆肚都圆度饱满，相貌周正，是一只极其稀少的“福禄齐”。

    让人惊奇的不仅是他的外形，而是这只葫芦每个圆肚都有半人多高，个头之大举世罕见，更不用说它碧绿的颜色，青翠欲滴，还在空中快速飞行，瞬息百里。

    那葫芦小腰纤细，如弯腰鞠躬作揖有脖凡人歪脖子，葫芦嘴微微翘起狰狞如一只龙头。龙头上叠放一双脚，葫芦上肚交叉着一双腿，青衫男人的屁股坐在葫芦的羸弱细腰上，双手垫着后脑勺，懒洋洋地斜靠在葫芦的下肚，说不出的悠闲写意。

    青衫男人打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自言自语道：“当差不自由，自由不当差，真不该答应小清子，跑这一趟，万水千山跑过来不一定摸着狐狸，白费力气也就算了，说不准还惹一身sao。而且这也太无赖了。”

    男人回头望去，雪线远处，像一道铁幕徐徐拉上，常人视线难以企及的更远处，一个身着鲜艳彩衣的女子，沿着青衫男人的路线一样急飞如电。

    鲜艳的红点与翠绿葫芦，一前一后似乎一个在追一个在逃，速度都不慢，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半点没靠近，也一点都没拉开，看的出二人都没尽力，彩衣女子远远吊在后面活像一微放纸鸢的老手，cao控熟练，收发由心。

    青衫男子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含蓄莫名。

    葫芦掠过雪线起伏的山谷，长矛一般林立的铁树那如针的树叶为白茫茫的平原带来一抹不可多得的绿色。

    青衫男子侧身俯瞰。

    风起雪涌。

    雪原前一盏茶还安静如老僧禅定，身披如雪百衲衣，念经打坐，刹那间僧衣尽褪，露出灰褐的躯干和连绵万顷的墨绿点缀。

    无数积雪涌动如大浪滔天，席卷天地。

    葫芦如沧海一叶孤舟，惊涛骇浪中起伏不定。

    青衫男子立在浪头之巅，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金光乍现，如一道细线，却膨胀极快。

    十尺毒蛇。

    百尺巨蟒。

    千尺蛟龙出雪浪与青衫男子劈头硬撞。

    璀璨金光炸开，宛如金阳破碎，洒下万点金光。金光中人影一闪沉入翻腾汹涌雪浪中。

    青衫男子用大拇指擦下嘴边的血迹，拇指食指轻轻捻动，脸上现出一丝怒色，朗声道：“这惊天而起的无数积雪竟然不是用来辅助攻敌，而是一击无效之后掩护撤退的。你蝇营狗苟，鬼鬼祟祟，不会是只老鼠精吧！”

    被劈了一刀，却未曾还手，甚至连敌人的模样也没看清楚，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对方带着一张细腻如皮肤的金色面具。

    他立在葫芦上细细查询却寻觅不到敌人踪迹，随即出言相激，但大片积雪落地，声响巨大，声势惊天，穷尽目力耳力，一无所获。

    一生占尽便宜，从未吃过这等糊涂亏的青衫男子，心气难平，他感觉肚子里有只肮脏的蛆虫在爬来爬去。

    但敌暗我明，不利大争。

    雪域有许多阴暗邪门的宗门从来不知道什么寡廉鲜耻和光明正大，相反，像魅影宗、暗血门和妙香楼那些下三滥的魔修，恬不知耻的伏击、暗杀、偷袭有阴谋构陷才是他们孜孜以求的惯常手段。

    眼前这一刀，进退有据、刚猛霸气、杀伐果断，是不是魅影宗和暗血门的手段，男子不清楚，但这一刀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即便堂堂正正打一场，他也未必能占据上风。

    男子恨恨地啐一口唾沫道：“蛇有蛇路，鼠有鼠洞，不愿意出来决死一战算了，老子不奉陪了。”

    男子回头，一路相隔百里，形影不离的彩衣女子，已无踪迹。男子脚踩葫芦迅速远去，毫不犹豫，像一阵清风，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青衫男子不知道，就在数十个呼吸之前，百里之外，御剑飞行的彩衣女子，看到前方的雪原翻腾，嘴角微翘，停下剑来，好整以暇地等待前方男子理清麻烦再继续前进。

    蓦然，远方声音嗡嗡似有剑鸣。

    那女子凭空一抓，到手一把飞剑，脸色大变，轻声自语道：“命牌碎裂，大哥陨落了。”语毕调转方向，加速急遁，速度比起之前至少快了一倍。

    ******

    “把刀给我。”至尊的命令总是没头没脑而且不容置疑。但平天每次都能从中获益匪浅。

    他又一次在疑惑中闷声不响地将断刀递给有信手折断宝刀不良记录的至尊，然后将冰封的五具分散的魔修的尸体聚集在一起，背对至尊席地而坐，自顾自地开始运转至尊化魔决滋润渴望魔气已久的身体。

    至尊手持刀柄，面对滔滔江水，轻轻掂量着那把断刀，似乎在权衡利弊，似乎取舍难决，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把它修复，让它重新成为一把刀呢？他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就那么的手贱呢，非要掰它一掰？

    如果要修复这把断刀可是要出点血，至少刚刚炼化的那点仙魔力可就点滴不胜，全都喂猪了。

    至尊瞥一眼那头猪专心致志炼化魔气的挺拔背影，叹息一声，舍不得玉米棒子套不着这头猪，日后需要他效力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抚一下自己的满头金发，轻轻一掐，手中多了一根发梢，光芒闪闪，如同一段亮晶晶的金丝。

    金丝笔直，韧性十足。

    细看过去它竟然是一把小剑的形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剑柄与剑身俱在，剑锋剑刃剑脊剑从都精美绝伦的泾渭分明，负气含灵。

    剑刃剑锋利不可挡，即便小剑细如长针，但锋芒毕露的冰冷与血腥，依旧令人窒息。

    至尊以十指和中指为墩，发丝为桥，拇指用力，它也纹丝不动未曾弯曲变行，更未折断。

    在指间玩耍片刻，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大为惋惜地喃喃自语道：“就损失一根低品质神圣圣宝，给这个蠢小子做礼物，好歹师徒一场。”他轻轻甩一甩头，满头金发如波浪般荡漾，“反正本至尊有浩浩十万剑。”

    平天意犹未尽的修炼完毕，雄厚的魔气海边缘略微扩张，修为又有所增长，但却没有发生质的飞跃，他模模糊糊地能够摸到下一小境的边缘，推算需要数十魔者中境做垫背，才能更上一境。

    将破烂的衣服，护甲那些无用之物统统抛进东去的江水之中，地皮倒是不怎么用搭理，壮汉舞动的飓风刮地三尺，上面的积雪已经被一扫而空。

    大概是壮汉的修为较高，在幻影宗颇有地位，他终于在乾坤袋中发现了想要的步法口诀：来去如电的鬼影步，节奏忽快忽慢的魅影步，还有身形飘忽曲折的魔影步。

    然后他找到一堆低级的锤法和其他不入流的功法，在几十块魔晶之中，发现了至尊渴望的剿狼令，一共五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