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非生非死
祖师祠堂的偏僻的后院，层层叠叠的竹林深处，简陋的小院里。 这个小院，林惊羽曾经待了许多岁月，日起日落，春去秋来，一晃便是匆匆十年的光阴。 十年里，林惊羽每日修行，问道，静心，思念，都是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看着这熟悉的一切。 只是如今，清风依旧，竹音绕耳，此刻的他却是丝毫听不到了。 林惊羽安静地躺在那张他曾经睡了十年的木床上，一脸的平和。 在他的床头，满头白发，面色沧桑的万剑一正拉着他的手，往他的体内源源不断地灌输着最纯粹的道家真气。 万剑一的太极玄清道苦修数百年，浩瀚如海，他的真气如涛涛大河般灌入了林惊羽的体内，直鼓动地两人衣袂飘飞，猎猎作响。 但是无论万剑一的真气在林惊羽的经脉中如何地涌动，林惊羽的气海始终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而在一旁，则是等待着的苍松道人和陆雪琪，他们都是一脸的焦急模样，时不时地看看林惊羽，又时不时地看看万剑一，满心的担忧。 陆雪琪紧盯着躺在床上的林惊羽，感觉自己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她纤细的指节已经被指甲掐地发白，汗水也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她的后襟，就仿佛现在在经历生死的不是林惊羽，而是她自己。 陆雪琪就这样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万剑一缓缓松开了林惊羽的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万师伯，林师兄的身体怎么样了？”陆雪琪见万剑一收手，连忙问道。 万剑一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无奈地摇了摇头。 万剑一是救回林惊羽最后的希望，陆雪琪一见万剑一摇头，心里忽然如塌陷了一般，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全身一软，瘫坐在了一旁。 这个与她许下一生的男子难道就真的再也无法醒来了吗？ 可他已经是她心中认定的丈夫，是与她相伴一生的人儿，她还等着他去小竹峰提亲呢。 “万师兄，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苍松道人尤不死心，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林惊羽，又一次问道。 林惊羽继承了斩龙剑，学会了斩鬼神，是万剑一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传人。 林惊羽无论是性格还是脾气都像极了万剑一，万剑一把林惊羽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否则他当初为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从上官策手中救下林惊羽了。 万剑一也希望林惊羽能够活下来，哪怕是用他自己的生命去交换。不过世事弄人，却也总是如此，生命从来都不是能够交换的。 万剑一看了眼林惊羽年轻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的身体似乎有些异常，无论我输多少真气进入他的体内，都得不到丝毫的反应。而且我的真气一进入他的身体，便会立刻失去踪迹，我想寻都寻不到，实在是怪异至极。这么多年了，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无论是普德大师还是万剑一，都是当今天下排的上号的人物。如果连他们俩都救不了林惊羽，恐怕其他人也都没有办法了。 万剑一看着林惊羽惋惜地叹着气，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向陆雪琪沉声问道：“陆师侄，惊羽的修为我是知道的，普天之下能与他比肩的人并没有几个，能伤他的就更是没有了，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能有这等修为，把惊羽打成这个样子？” 万剑一苍眉紧促，双拳紧握，看得出来，事关林惊羽的生死，这个看似和蔼的老人已经动了杀心。 不过，陆雪琪摇了摇头，缓缓道：“林师兄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并非人力所至。” “什么！”陆雪琪之言一出，万剑一和苍松道人一齐叫出了声来。 陆雪琪幽幽叹了口气，眼角一行清泪缓缓留了下来:“三日前，林师兄独身前往天音寺......” 陆雪琪心痛如绞地看着林惊羽毫无生气的脸庞，将林惊羽在天音寺的事情都仔细地说了出来。 无字玉璧，剑魂，雷劫，这些放在寻常人的身上都是千年难遇的奇闻，但林惊羽偏偏几日之内全部经历了一番。 “难怪，难怪，难怪。”万剑一听着陆雪琪说完，一连恍然叹了三声。 陆雪琪见万剑一这般表现，心中有一丝好奇，问道:“师伯可是想起了什么？” 万剑一点了点头道:“惊羽既已养出剑魂，历了仙劫，那他的一身真气自然就入了先天，我的真气在他的体内毫无作为也就说得通了。”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看着林师兄吗？”陆雪琪似有不甘，问道。 万剑一看着陆雪琪因数日奔波，而显得苍白无力的脸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惊羽身怀数家真法，一身经脉更是由万火之精所铸，普天之下能就他的只有他自己了。” 只有他自己了吗？ 万剑一话音方落，陆雪琪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颤。 陆雪琪坐在林惊羽的身旁，轻轻地握着林惊羽的手，抬头对苍松道人凄然道:“苍松师伯，您还记得二十年前，您在流波山上对惊羽的承诺吗？” 承诺？ 苍松道人在脑海中细细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忽然面容一变，想起了什么。 流波山上，这个倔强的少年曾经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生平第一次当面违拗自己的意思。 “二十年后，你心里若仍爱着她，那为师便舍了这张薄面，亲自去小竹峰为你提亲。” 话尤在耳，但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却已经生死难料。 难道她还想让他践行当年的承诺吗？ 苍松道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轻声叹道:“我答应惊羽的事情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如今他已经......” 苍松道人说到一半，顿住了。 陆雪琪看着苍松道人的眼睛，一双明眸里满是千钧不移的坚定。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我一生所想，还望苍松师伯成全。” 说着说着，陆雪琪的一行清泪又流了下来。 “痴儿！”苍松道人一向不为红尘所动的道心竟也一下子柔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