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八荒火龙
也许兽神永远都不会理解林惊羽的愤怒，因为他没有家庭，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 他不知道，当林惊羽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看到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正是他自己的童年。 师父的教诲他从不曾遗忘，恪守正道，不变初心。他现在做的一切也正是在践行着这一切，践行着他的诺言。 不为别的，只为了让那个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不再一次次地重演。 火盆中的火焰倒映在林惊羽的脸上，舞动得光影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颤抖，林惊羽平静道：“杀你本不是我的目的，但你想毁了我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你非死不可。” “哈哈哈！” 兽神仰首一声冷笑：“你虽然得了玄火鉴，但你以为你的道行能胜的过我？你这是在找死！” “道之所在，纵飞蛾扑火，万死不悔！” 林惊羽向前缓缓踏出了脚步，慢慢地走进兽神，行走间，他右手虚张，一线刺眼的青光在他手边闪过，一闪之后，青光渐渐平淡，仙光流转的斩龙剑出现在了林惊羽的手上。 低沉的脚步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没有风，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巨大石室中唯一的火焰突然开始摆动，光芒渐渐强烈起来。 林惊羽向着火光之中的兽神走去。 忽的，那团火焰陡然抬升，绽放出耀眼光芒，整个火焰体积也足足比刚才平静燃烧的时候大了数倍之多。熊熊烈焰之中，竟似乎传来了一声如龙吟一般的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 兽神仰天长笑，道：“这是南疆古老传承的一座法阵，名唤八凶玄火法阵，你若能破了它而不死，要做什么，我也随你了。” 随着他的笑声，一股莫名的气氛缓缓升腾，原本深表而缓缓自转闪烁的八凶神像光圈，突然转速开始迅速加快，同时八个神像同时亮了起来。 那团燃烧的火焰，竟然缓缓离开了火盆，犹如镶嵌在那个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之中的身体，与八凶神像一起升到了半空，熊熊燃烧。 他凄厉的长笑声中，整个身躯飘浮到半空，缓缓融入了那团越来越盛的火焰之中，终于消失不见，地面之上，饕餮大声咆哮着。 那团火焰越烧越烈，火焰深处，开始不停发出隆隆如雷鸣一般声响，焰心渐渐转为纯白之色，即使隔了老远，以林惊羽和金瓶儿的道行修行，竟也感到难以忍受的酷热。 而在漫天魔啸之中，回荡着神秘的咒语之声，那咒语晦涩而悠长，古老而艰深，仿佛远古的先民，膜拜着神明，用尽全身心的信仰灵力，召唤着那梦寐中的神明。 瞬间，周围古老坚硬的岩壁纷纷碎裂，地面上现出无数条巨大的裂缝，并从裂缝深处，更透出了赤红色的光芒，仿佛脚下，就是恐怖的火山熔岩，那将喷发。 而那喘息之声，犹如一声声龙吟，在这个空间中——回荡！ 林惊羽和金瓶儿已经被完全挤压到了石室边缘的墙壁之上，太过强大的烈焰之力，仿佛正在烘烤着他们的身心，榨取着他们身体里每一滴水分。 林惊羽凌空挥剑，斩龙剑所到之处留下一道清辉，形成了一道青光闪闪的光墙，牢牢地挡在了金瓶儿的身前。 这直面生死的一刻，林惊羽竟主动握住了金瓶儿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用洁白的衣角替她擦干了额角的汗珠，如对爱人交代后事一般，嘱咐道：“你在这里待好，不要出去。我若死了，你记得把我的尸骨带回去，交给小凡，让他把我埋在青云山脚的草庙村，那里，是我的家。” 这是林惊羽第一次主动拉她的手，但这一次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因为她知道，林惊羽这一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与他的生命相比，她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承受这份感情。 这一切，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但今日，却是不能了。 那咒语越念越疾，撕裂人心，在声声如敲打心灵的咒语声中，突然，一股巨大而锐不可当的威势，从那巨大的火焰深处猛然散发出来。 龙吟越来越亮，如一场狂欢不止不休，那火焰深处，龙吟声轰然而起，带着恐怖，带着绝望，那古老的神明灵物，从另一个世界降临其中。 巨大的头颅，慢慢伸了出来，如烈日一般耀眼而无法直视，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龙，每一处地方，都是火焰。 八荒火龙！ 南疆古老巫族传说之中，毁灭世间万物的可怕凶兽，八凶玄火法阵中的灵物，终于在千万年之后，重现于人世间。 巨大的龙首，在烈焰之中缓缓转动着，被烈焰包围的它，从巨大的犄角到口中的獠牙，都呈现出一种在极高温度中才能闪现的神秘的红润透明之色。巨龙第一次深深的呼吸，便晃动了整座石室的剧烈颤动，仿佛这个空间，对它这样强大的生物来说，不过是一个狭小的地方。 在龙首的背后，那转动的八凶神像光圈，似乎隐没在八荒火龙耀眼的光芒之中了，若隐若现中，那巨大的光圈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 看着八荒火龙着令人绝望的力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林惊羽如对待一个老友般轻轻抚摸了斩龙剑沉如秋水般的剑身，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执剑冲了火光。 这便是骄傲的林惊羽，这便是骄傲的斩龙剑，他们输过、败过、退过，但他们可曾怕过？ 剑出无悔，以死博生，这就是林惊羽的信条，这就是斩龙剑的真谛。 八荒火龙巨大龙首微微摆动，在如山般燃烧的赤焰之中，巨大的龙首缓缓低下，龙眼之中，那特有的红润透明的火焰如火山喷发般直射林惊羽的身体。 “铮！” 清亮的龙吟，青光泛起，斩龙剑凭借着方才所凝结的剑势竟挡住了火龙的一击。 可着一击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开局。 八荒火龙的龙首突然一顿，瞬间，地面上所有的残损岩块都在剧烈震颤中迅速溶解变做了岩浆，岩浆洪流越涌越快，在这个岩浆之海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当急速旋转的岩浆已经到了几乎疯狂的地步时，那个巨大的漩涡宽达数丈之大，从深深漩涡里，伴随着那一声震天雷鸣。 “轰！” 刹那之间，天摇地动，从巨大熔岩漩涡里直射出一条炽热之柱，完全由岩浆组成，足有十人合抱之粗，带着无比的威势，向着林惊羽冲去。 这是真正的火的力量，火之精华！ 清啸，一阵低沉的清啸在洞中响起，这阵清啸声音极小，与威势惊人的龙吟声相比几乎弱不可闻。 但就是这一阵弱不可闻的清啸却清晰地传了出来：“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林惊羽与斩龙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光，如坠落的流星般从洞顶而降，向着那冲天而起的熔岩火柱冲去。 瞬间，那道青光仿佛烟花的一根引线，一朵灿烂而又硕大的烟花在山洞中盛开了，轰然一声，明亮刺眼，慑人心魂。 在那道青光之下，巨大的熔岩火柱颓然倒塌，重新化作炽热的岩浆，落在了脚下的熔岩之海里。 半空之中，重新出现林惊羽疲惫的身影。 他的一袭白衣已经露出了焦黑色，嘴角也被鲜血染红，如那岩浆一般绚烂夺目。 八荒火龙一招被破，那旋转不休的八凶神像，突然再次明亮，而这一次，除了八面狰狞凶恶的神像大放光明之外，八凶神像光圈之中那团兽神融身其中的火焰，也第一次变得明亮无比，渐渐盖过了周围那些神像。 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光圈的移动，赫然降临到八荒火龙的头顶，慢慢融会了进去。 庞然大物的八荒火龙，猛然发出一声怒吼，瞬间整个火海都似乎微微颤抖起来，周围的温度下降了许多，岩浆的流动也变得缓慢，整座熔岩地狱之中，似乎突然之间，那热火之精华都在被迅速地提炼而去。 龙首抬起，仰天张口，仿佛是在做一次深呼吸。 一道光芒从八荒火龙巨大的龙口之中喷射而出，那不是炽热的火光，而是真正的纯粹的火焰。没有任何杂质，没有任何喧哗，这世间最可怕也最纯粹，可以焚毁天地一切事物的“纯质之火”！ 没有一丝的热力外泻，只是一道细如人身大小浑圆的火柱，纯质如玉一般，向着林惊羽飞来。 随着那火焰的迅速逼近，林惊羽的执剑的右手慢慢垂下，就连斩龙剑也失去了光芒，没有任何人力，可以在这无法抗拒的纯质之火中抵抗。 “惊羽，不要！”金瓶儿被林惊羽困在了青色的光壁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心爱的男子被纯质之火慢慢吞噬，无奈地哭喊着他的名字。 眼泪，缓缓地从他眼角低落，无论怎么伪装坚强，她始终都是那个动了凡心的魔女，她怎能不流泪？ 那玉一般的火柱缓缓包裹住了林惊羽，将他围在其中。但不知怎的，那纯质之火并没将他焚毁，而是透过林惊羽的肌肤，涌入了他的经脉。 这一刻，他的肌肤仿佛成了透明的质体，透过他的肌肤竟能看到那在经脉中流动的火焰，是的，那是火焰，如玉一般的纯质之火。 没有预料中的痛苦，没有想象中的灼热，林惊羽仿佛置身于一汪温热的泉水中，舒服极了。 隐约中，林惊羽听到了一个来自幽冥的声音，温柔而舒缓地吟唱，悠悠回荡，仿佛是千万年前，那个温柔玲珑的女子。 而在林惊羽的气海之里，一团古拙的火焰图案亮了起来，仿佛重生的火焰，在纯质之火的焚烧之下，如注入了无穷生机，贪婪地吸取着这世间最纯质的火焰精华，不停的闪耀着，壮大着。 “啊！” 仿佛是一声撕心裂肺绝望的呼喊，随后，那一团火焰从龙首上方慢慢脱出，随即火光消散，露出的正是兽神真身，只不过此刻看去，兽神全身枯槁，仿佛已是油尽灯枯。 “想不到你居然是玄火之脉！”兽神指着林惊羽，眼神疯狂而又不甘地吼叫着。 任谁耗尽毕生的法力，都头来发现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只怕都会这般歇斯底里吧。 兽神穷尽毕生修为，发动八凶玄火法阵，召唤出八荒火龙，结果却是将自己的修为大多赠与了林惊羽，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天地轮回，大道无形，莫过于是。 兽神死死地盯着林惊羽，眼睛里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现在，他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疯狂。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玲珑，我来了！” 兽神眼如赤火，双手朝天，嘶吼着冲向了八荒火龙。 ———————— 作者的话: 有一个朋友提了关于兽神结局的建议，但我个人觉得兽神其实是一个很偏执的人，这种人要么杀尽天下，要么死，其实的方法就会改变他的味道，所以我只能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