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焚香谷
南疆恶地，在神州浩土的极南所在，传说那里穷山恶水，盛产的乃是毒虫猛兽。而与中原地带最为明显的分界地方，便是在极南地方，突然如平地崛起一般，高大巍峨的山脉一座连着一座，高耸入云，将南北隔断。 在这条绵延千里的山脉中，有一条偏僻的一条小径，一袭白衣的林惊羽正背负着斩龙剑，徒步其中。 南疆道路险峻，猛兽毒虫、瘴气恶水极多，所以一向鲜有人迹，林惊羽沿着这条山径一连走了半日，也未曾看到一个人影。 此来南疆，坎坷非常，林惊羽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那个在黑石洞下应下的承诺。一诺千金，男子汉大丈夫本该如此。 焚香谷乃是正道巨派，与青云门和天音寺并列为正道三大魁首，焚香谷当代谷主云易岚，也是与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上人齐名的正道巨擎，可谓德高望重。 焚香谷历史悠久，传承至今已愈千年，尤其是近八百年来，焚香谷门下弟子可谓高手辈出，强者云集，想要在这样一个地方救人，可谓难于登天。 林惊羽也深知此行的危险与难度，所以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距离焚香谷还有百里的地方便降下了流光，收起了法宝，独自步行走去焚香谷。 南疆山峰，与中原地带群山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秀美清幽，多了几分的是巍峨险峻。 夜幕之下，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脉巍然屹立，纵横交错，远远望去，竟是透出了一片肃杀之意。 林惊羽负手而立，举目眺望，隔了两座较低的山头，一片较为平坦的荒野之后，大地之上突然耸立起四座高大高峰，环环相扣，围成一个山谷。在这四座高大山峰背后，茫茫夜色之下，便是无数阴影，正是南疆边陲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 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的，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 第三晚，这已经是林惊羽来到焚香谷外的第三个晚上。这三个晚上，林惊羽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潜入焚香谷的腹地，但无论他多么小心，全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焚香谷能够跻身正道三大巨派，又岂是不是浪得虚名？ 就在林惊羽立于山头，远眺着焚香谷的模糊的轮廓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焚香谷上空远远传来一声厉啸，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一片天际之后，才缓缓落下。 紧接着，焚香谷中，原本因为夜深都熄灭的灯火，逐一都亮了起来。或远或近的人声，夹杂着几许被打扰睡眠的低沉恼怒咒骂声，逐渐也响了起来。但在这一片渐渐变大的喧哗中，愤怒的喝问声夹杂在诡异的如同野兽咆哮声中，从焚香谷的入口处，传了过来。 片刻之后，厮斗声已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清脆的铃声和警报的钟鸣同时回荡在山谷上空。 “难道有人在强攻焚香谷？”林惊羽听着耳边的声音，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冒犯号称天下正道魁首之一的焚香谷，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外敌入侵，这正是他潜入焚香谷绝佳的时机。 林惊羽化作一道流光，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脊便遁入了焚香谷的范围之中。 焚香谷号称天下正道支柱，虽然平日里行事低调，但毕竟乃是兴旺八百年的大派，自然是底蕴深厚。 夜色之下，只见十几条路径或大或小，彼此相连，深入到焚香谷深处那片黑暗之中。道路两旁或是普通弟子居所，或是高大雄伟的殿堂，夹杂在这些建筑中间的，多为花草树木，有青竹寒梅，亦有鲜艳堂皇的牡丹芍药，相互成群，远远相望，与周围殿堂浑然一体，竟是各有风味。 焚香谷建筑院落的格局极具特色，好似人体的经脉一般，蜿蜒曲折，百转千回。 面对如此迷乱的路径，林惊羽却丝毫不觉得慌乱，因为自打林惊羽步入焚香谷，绑在他手臂上的玄火鉴就开始莫名地闪烁起红光，发出丝丝暖流，仿佛在指引着林惊羽往某个地方走去。 林惊羽顺着玄火鉴的指引，一直走到了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径上。 小径幽幽，却意外的绵长，小径四周树影婆娑，透出一丝诡异。 林惊羽顺着这条小径一直往前走去，一直走到山谷的最深处。 忽地，前方一块白色的石碑横在了路中，挡住了林惊羽的去路，白色的石碑上赫然刻着八个字:“玄火重地，弟子止步。” 林惊羽看了眼石碑，笑了笑，道:“我可不是焚香谷弟子，自当不在此列。”说完，便走了进去。 林惊羽绕过石碑，一直走到小径的尽头，忽然一阵热浪如烈火灼肤般迎面扑来。 林惊羽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是一块巨大的平地，平地中央是一处面积极大的圆形祭坛，祭坛底部悬空，由十三根合抱粗的白玉石柱撑起。祭坛上方则是赤色异石搭建的殿宇，一片火红，远远望去宛如一堆赤色的火焰。 “如此格局，当真是鬼斧神工。”林惊羽远远望着玄火坛，在心中暗暗叹道。 林惊羽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地潜过去，等他来到石柱底下，准备飘身而上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从上面传来过来，林惊羽连忙躲在石柱之后，藏了起来。 在石柱的阴影处，林惊羽偷偷的往外面窥视着，只见前方，他曾见过的焚香谷弟子李洵和燕虹正引着一个灰袍老者往外面走去。 那老者面容清癯削瘦，身上一袭灰袍，简单朴素，举止从容，并无什么出众地方。若是走在寻常市镇街头，只怕根本无人可以认出此人乃是修道中人。 但林惊羽一看向李洵那执礼甚恭的样子，林惊羽便猜出了那老者的身份。玄火坛中，能让一向高傲的李洵如此恭敬的，只怕只有镇守于此的焚香谷长老上官策了吧。 林惊羽躲在暗处，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多半是赶往谷外对付入侵者去了。 传闻上官策道行极高，林惊羽不敢有半分大意，他等到他们的身影完全从眼中消失后，才敢走出来。 林惊羽抬头往上看去，前方不远处，就是刚才灰衣老者和李洵、燕虹走下来的台阶。鬼厉向那台阶走去，只见所有的台阶也是用与高处一样的那种奇异赤红石材所建，与周围栏杆石板浑然一体。 林惊羽轻身飘上，踏在了台阶之上，此刻周围的热度似乎又上升了许多，仿佛脚下所踩的不是那种赤红石头，而是真正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玄火坛一共上下三层，每层三十六级台阶，共计一百零八级。林惊羽小心地走完了这些台阶，来到了玄火坛之上。 林惊羽走到前面，轻轻推开了那扇红漆涂就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殿堂，高达五丈的空间，整个殿堂呈现圆形，墙壁也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样，都是那种赤红岩石所造，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朴实无华。 在大殿的第一层，赤红石块堆砌而成的平整地板之上，刻画着几副面目狰狞的神祇图案，图案栩栩如生，让人望之生寒。 而在大殿的第二层，则是漆黑的一片，唯有一个圆洞发出淡淡的红光。 林惊羽轻轻地飞身而上，走了过去，那是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台，呈圆柱形状，整块石头与周围的赤红岩石截然不同，散发着淡淡凉意的同时，从石柱之上发出的微光竟然是不停变幻着颜色，时而微红、时而淡紫、时而鹅黄、时而青绿，煞是好看。 而在石台的平面之上，有一道圆环状的凹痕，旁边刻着三字──玄火鉴！ 林惊羽脸上露出一丝疑色，思考了片刻后，从手臂上摘下了玄火鉴，它放到那道凹痕之中，竟然是天衣无缝。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的气温不可思议地突然下降，从本来的酷热瞬间变得寒冷如冰。衬着那微弱的红光，甚至可以看到从通往第三层的那个圆洞中飘下的丝丝寒冷白气。 林惊羽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取出了玄火鉴，飞上了最高的第三层。 与第前两层截然不同，第三层是一片极寒之地，幽冷的一片，就连脚下踩的都是厚厚的冰块。 林惊羽踩在冰块上，悄悄地往前走去，林惊羽方才走了几步，忽然，一声苍凉的女子之声在黑暗中响起：“你不是上官策？” 鬼厉立刻停住了身子，片刻之后，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黑暗最深处，缓缓道：“我不是。” 年轻男子的声音与上官策的苍老差异极大，一听便能分辨。 黑暗中那道声音幽幽问道：“上官老鬼死了吗？他若没死你怎么会上到这玄火坛第三层？” 林惊羽顿了顿，刚要回答，忽然，那道声音竟突然激动了起来。 “不对，你就算道行再高，但除了上官老鬼，全天下只有……只有玄火鉴能够开此祭坛三层。你，你身上有玄火鉴？” 话说到最后，仿佛映衬着她激动的声音，瞬间鬼厉周围附近的坚冰同时都亮了耀眼的蓝光。 林惊羽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如火焰般燃烧的玄火鉴，缓缓道：“你猜的不错。” “玄火鉴！”一声尖锐长啸，那女子声音瞬间高亢，夹杂着无数痛苦、惊讶、悲伤、绝望，和一丝苍凉。 “为什么，为什么玄火鉴竟然会在你的身上？小六呢？小六呢……” 一声尖啸，黑暗中的声音仿佛失去了理智，一道巨大的身影如梦魇般飞舞着九条阴影，一跃而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刻，林惊羽仿佛回到了黑石洞的崖底，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九尾天狐，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