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7 转变

    “他们不干脆……手段毒辣极了，扎得很浅，但很有力，从不靠近要害，他们……拿捏得很准，比吸血鬼法院的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根本无法想象有多痛……我却怎么都不能得到解脱。”

    “我已经失去了力气，伤口也越来越多，愈合也越来越慢，身体也越来越痛。等到我麻木了……他们离开了，认定我不会跑……咳咳，他们没错，拖着这副身躯，我跑不了，挪动半步……都像要了我的命。”

    他用沙哑的声音向耶利米描述着，他的牙齿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心中的恼怒而咬牙切齿。“他们说……我窃取机密……谋害劳伦西斯那老家伙，那时我还……恬不知耻地祈祷，女王她能够来救救我，澄清事实。”

    “她并没有来，对吗？”耶利米看着他的笑容，问道。

    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斜着眼睛看着他，“你瞅瞅我现在这落魄下场，当然知道。伯纳黛特·康格里夫那个女人，不仅没来，她甚至……甚至根本不肯放过我。我曾经，对莉亚说过，要是哪一天我坐上那位置，我会把每一个讨厌的家伙都塞进这密道里锁起来……但是，我还没有……完工，却用自己造的牢笼结束了自己的自由，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尊严……多么……可悲的故事！”

    耶利米沉默不语，而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即使已经气若游丝，依旧不肯停下，“耶利米·普利斯特列，我听说……你原本……只是个在吸血鬼法院里，不起眼的小人物，可今天……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夺走了我的位置，你，你会为……今天所得来的未知而追悔莫及的，我发誓，你吃了苹果……就没法再生存下去了。”

    就在那一刻，耶利米好像看见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拼尽了力气从那木板上跳了起来，面目狰狞地朝他扑了过来。他黑色的深深的眼窝中流出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脸、脖子流下来，他的獠牙也沾满了黑色的血，白色的嘴角也冒着血泡，结成一层恐怖的黑色的痂。没有撕心裂肺的叫声，因为他的手和脚都还被牢牢地钉在木板上，与身体永远地分离了——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在呼啸的风中狂妄地大笑着，他的手腕和脚踝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液来。扭曲的一张脸和僵硬的身体好像一个死亡的稻草人插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耶利米。

    “不，不！”耶利米大声地惊叫起来。

    “怎么了，耶利米大人？”女佣以为出了什么事，冲进来问道。

    外面的阳光透过橘黄色的窗帘，被笼上了一层阴影，沉闷得令他喘不过气。

    耶利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呢？”

    女佣一时哑口无言。耶利米看着她，愤怒地把床头柜旁的玻璃杯砸向女佣，“你没听见我在问你吗？！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在哪？！”

    女佣被吓得魂不守舍，“他……他……还被关着，大人。”

    当女佣弯下腰要去收拾玻璃杯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时，耶利米不知为什么，大声地朝她怒吼道，“你给我滚，不用收拾了，别让我再看见你！”他看着女佣尴尬得摆着一张惨白的脸，眼中闪烁着泪花着跑出去。他感到头疼极了，好像有谁在不断敲打一样。上次见到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回来以后，他就开始做这种古怪的噩梦，梦见他从木板上跳起来，流着黑色的血，每次都一样。这是第三次了。

    “我的孩子，我刚刚听到了一声巨响，好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你听到了吗？”一个穿着宽松的灰色睡裙的女吸血鬼走进耶利米的房间。

    耶利米看着她，说道，“不，mama，一定是你听错了。现在是白天，可能是一些别的声音。”

    “是吗？”她喃喃道，耸起肩膀看着耶利米，一双手来回抚摸着耶利米的头发，“哦，我的孩子，你现在是法院的管理者了，我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你的爸爸就是这样离开我们的。哦，我真为你骄傲。”

    耶利米看着她赞许的眼神，问道，“mama，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我是说，住在大房子里，不再为生计委曲求全，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耶利米，我从没想过这种生活，但我喜欢。没有哪个家伙会讨厌轻松快乐，我热爱这样的生活，无论在哪个年代，快乐比方式重要多啦！”耶利米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满意的脸，默默低下了头。

    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失去了所有——金钱、家庭以及地位，为他们决定扶自己上位，心灵的邪恶是多么可怕！于是，他每每看见这里金碧辉煌的载歌载舞，每每看见一个个声色犬马的吸血鬼，都感到十分惶恐不安。赫柯特·基尔默无故死亡，劳伦西斯·巴尼斯被谋杀而死，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被囚禁在自己家里……这些曾经引得别人艳羡的吸血鬼，都坠入了深渊，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带离这苦海。

    于是耶利米顿时感到十分迷茫，他得到的这个位置是多少平民们所梦寐以求的，他们付出所有时间精力只为得到一个终将被推翻的位置，就好像，就好像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一样。那个黑影，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选择他这样一个吸血鬼？然而，他就算是绞尽脑汁也不明所以。但是，或许，哪一天当他有了一个比他更好的选择时，会毫不犹豫、色厉在荏地将他丢入那茫茫苦海，恰似女王对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一般，他会成为一无是处的果核，命运甚至不屑于随意把他丢进淤泥之中，让他拥有一次新生。

    耶利米突然间感到不安与恐惧在胃里翻涌，他揉了揉自己的卷发，惊恐的目光扫过四周，树叶的声音越飘越远，杂糅着叮叮当当的金属声音和嘀嘀嗒嗒的走秒声，贾斯特斯·高尔斯华绥的狰狞面孔，和他那如同十字架一般的恐怖姿势，毫不吝啬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觉地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