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5 惊讶

    舍伍德响亮的鼓掌声像一声喝令，生硬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他高高举起的手掌缓缓落下，仰着头说道，“各位，你们实在是太吵了，把我从难得的睡梦中揪了出来。不过我得问问，奈尔斯，利兰德，我错过什么了？”

    缪丽尔也在后面，她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孩还有那素不相识的吸血鬼。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怎么了，奈尔斯？”

    奈尔斯还没有回答，弗兰基·莫里森就飞快地站了起来，他有些急不可耐地走上前，不可思议地盯着缪丽尔。唔，那在落日余辉下闪着光芒的飘逸金发，还有如同一汪秋水的碧蓝眼睛，以及如同上帝亲手雕琢出的鼻子眉毛，那笑容！这令弗兰基·莫里森仿佛看自己少年时期心中所仰慕的神毫不嫌弃地现身于他面前一般。他情不自禁地啧啧惊叹道，“天哪！实在是太像了。瞧瞧你，瞧瞧你的面孔，实在是太像了，竟是如此的美丽的一张脸。就好像曾经的那个身影再次映入我眼帘。实在是太迷人奇妙了！上帝赐予你如此美貌，也一并把那最颤动人心的灵魂一起赠与了你。无论上帝是多么的不公，他也不会亏待你的，所以他才要把你带走……实在是……太像了。”

    他反复说着一句话，甚至于将自己的目的完全抛之脑后。

    缪丽尔不清楚他是否在赞美她。“抱歉，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弗兰基·莫里森像刚刚缓过神来似的，“当然，当然！我亲爱的缪丽尔大人，这实在是我的荣幸。我的本名叫莫尔·格里弗斯·洛厄里，现在改成了弗兰基·格里弗斯·莫里森。请您叫我弗兰基就好。”他垂下头去。

    缪丽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她一下子就瞥见那坐在地上神情不大对劲的吸血鬼女孩，被甩在一旁的一支箭，还有持着剑柄的奈尔斯，利兰德的忧心忡忡恰好说明了一切。

    缪丽尔看见他刚才的失态，依旧没有放下对弗兰基·莫里森的戒备，她面带微笑继续问下去，“那么……弗兰基大人，我听说过您的名讳，但恕我冒昧，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又为什么要来这儿呢？”

    弗兰基·莫里森知道她想确认什么，可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拒绝那梦寐以求、如此熟悉又遥远的笑容。他清楚自己得把嘴巴闭严实了，于是只得回答她，“我曾经在吸血鬼法院的名单上看过您的名字，那天远远地看见您的身影，令人难忘极了。白色的海，您的名字‘缪丽尔’源于凯尔特语，它是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另外，我也知道，您是康特尔的女王伯纳黛特一世的女儿。至于我为什么到这儿，您要知道，我无心伤害您。毕竟我还没胆子得罪女王。只是，那女孩，我得跟她说上两句。”

    缪丽尔的目光绕过弗兰基·莫里森，投向坐在地上的潼恩·芬戈。“请便。”

    “缪丽尔大热，万分感谢。”说着，弗兰基·莫里森缓缓走向潼恩·芬戈。他那巨大的影子遮住了仅剩的落日光芒，仿佛携带着消息的死神款款而来。他蹲在潼恩·芬戈身旁，靠近她耳语了几句。潼恩·芬戈突然瞪大了双眼，目光毫无着落地四处乱窜。她的目光扫过缪丽尔，慵懒的舍伍德，神情紧张严肃的奈尔斯以及刚刚救过她的利兰德。她的睫毛与双唇跟着一起颤抖着。她眼中的凶狠被恐惧和不安淹没。她注视着缪丽尔，锋利的獠牙又一次从嘴唇缝儿间慢慢伸了出来。

    弗兰基·莫里森看着她惨白的面孔转来转去，看着她不无惊恐地环顾四周，慢悠悠地轻声细语道，“哦，可怜的小家伙，快，你已经失败了。”

    潼恩·芬戈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弗兰基·莫里森。

    弗兰基·莫里森的嘴角依旧带着一缕戏谑的笑容，满脸桀骜不驯地俯视着她，仿佛瞧不起她一般，用残忍的怜悯目光打量着她一脸窘迫。

    没错，她失败了，她无法战胜他们，甚至还要靠他们自己得来的血来维持清醒，她对此并不否认。但是，潼恩·芬戈依旧不愿意放弃这条她自己选择的路——她要成为贵族，她要让自己的姓氏和名字载入康特尔厚厚的史册中，而不是被当作任意嘲笑玩弄的笑柄，她要永远不再受贵族们的冷眼与饥饿的折磨！潼恩·芬戈从小到大，都在饥寒交迫中成长，那些比战争都要可怕，因此她从来都不是温吞有礼、毕恭毕敬、懂得隐忍退让的姑娘，更不知道逆来顺受，而且她也认定自己以后不会如此羸弱。但是她此刻却默不作声。

    没人知道她是多么煎熬。

    她凝望着缪丽尔的身影越来越远，茂密的树林闪过的树影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乞拉朋齐高大的榕树与丛林间又开始落下雨点，兔子的血被雨水一点点冲掉了，缓缓顺着石间缝隙流到小河里，又在大雨中消去了最后一点颜色。淅淅沥沥，敲打着石块，那清脆的响声就好像是有规律的嘀嗒声，在不停地嘀嗒-嘀嗒-嘀嗒着，仿佛藏匿在野草下的小妖精们跟着拍打着手掌。

    嘀嗒——嘀嗒——渐渐模糊了落日与脚下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