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苦rou计
“瞧着你分上减他三十鞭!”萧稹呆着脸说道,“叫他回御茶房侍候——谢澜,你可瞧见了?叫他们都仔细:这就是例!太监侍卫们犯舌妄议朝政的、泄露宫掖机密的,就像李慧这样儿处置!”说完起身来,也不和王后打招呼,抬脚便去了。 当夜二更天,萧稹批完公事回养心殿。一旁服侍的芳菲默默为萧稹卸了朝珠,除了袍褂,服侍他半躺在大迎枕上,小心翼翼躬身欲退时,萧稹却叫住了他:“芳菲——伴君如伴虎——是么?” “哪……哪里?”芳菲看了看萧稹,见他嘴角带着微笑,对这位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王上,早已不能用面部的“笑”,或者“恼”来判断他内心的喜怒了。见萧稹话语不善,芳菲以为他心里因为罚李慧有些愧疚——毕竟是服侍王上的老人了,慌乱得不知怎么好,说话也结巴了:“李公公也是年纪打了,多嘴多舌,惹王上生气,没打死他就是主子的恩典了。” 萧稹左右看看没人,忽然开心地笑起来:“你就吓得这样!我是龙,不是虎!没听人家说过‘神龙见首不见尾’么?” “王上的意思……” “我的意思,”萧稹摸了摸下巴,沉吟着道,“你让荣轩弄点金疮药膏,悄悄给李慧送去,看他能不能来。能起来,带他来——只不能叫别人瞧见。” 芳菲惊讶得张大了嘴,几乎将手里怀里刚刚卸下的衣物掉在地上,半晌方踌躇道:“今儿听说打得狠了,来怕是不能的。就是能来,别处好瞒,太和殿的人怎么也瞒不了!” “唔,说的是。”萧稹坐直了身子,“那就带我去一趟吧!” “啊?”芳菲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看萧稹满脸正色,不似说笑,忙又道,“是——” 萧稹站起身来披了一件大氅,踱出殿口,大声说道:“芳菲,我心里烦,带着我在大内里头走走!”说完,二人便出了垂花门。 正是亥正时分,半个月亮悬在中空,在疾飞的暗云中颤抖着时隐时现,宫城一片沉寂,只有守更太监不时远远吆喝着“小心灯火,小心灯火!”太监们最信鬼神,不轮到值夜,晚上一步房门不出,连撒尿都有专备的瓷壶。萧稹为节省,又大量裁撤了太监,偌大宫城中只有千余人,所以此时外头早已一个人影儿不见,除了太和殿一带灯火闪烁外,别处竟是黑沉沉一片。 一阵风吹来,微微带着寒意,袭得芳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身后萧稹靴声橐橐,步履坚稳,猛想起外头说书先儿们讲的“圣天子百神相助”的话,心思才逐渐安定下来。转过几个黑魆魆的巷道,远远见一排低矮房子,便听李慧时断时续的呻吟声。 萧稹便住了脚,问道:“不会有人吧?” “他今日才挨的打,”芳菲忙道,“谁肯这时候沾惹他的晦气?王上放心!”便上前轻叩窗棂,小声叫道:“李公公,李公公!” 李慧挨了七十皮鞭,屁股上背上皮开rou绽。他是红极一时的人,又是都太监,挨了打趁愿的多,心疼的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少,今日这场飞来的横祸,面子一扫而尽,身上疼痛又不敢埋怨,一步一瘸回到御茶房自己原来的下处,寻了一碗老黄酒灌下去,正迷迷糊糊趴在床上——背疼得不敢挨床——哼哼,听见外头有人叫唤,以为是自己好友前来探望,两只胳膊支起来,抬头问道:“是张公公么?门里头没上闩,一推就开,您自个请进来吧——哎哟!” 萧稹听里头没人,示意芳菲在外头望风,拿了金疮药,轻轻将门推开。 孤灯之下,李慧侧身闭目半躺在被窝上,眼睛红肿红肿的,脸也瘦了。萧稹见他如此,抢上两步,站在床前沉思不语。 “张公公,坐呀!”李慧眼也不睁,用手拍拍床沿道,“要嫌埋汰,那边还有张凳子,哪里能比上太和殿——啊?王上!”他一下子瞪大了眼,似乎连瞳仁都要跳出来,僵在床上不动了。 ”是我。”萧稹笑笑,见李慧挣扎着要爬起来,忙双手按住了,“别——你就躺着,可打疼了吧?” “不要紧!”李慧眼中放出光来。他是何等机灵的人,见萧稹亲自前来视疾,心知今日挨的这顿打,内中有缘故,就是疼也不能嚷疼!李慧咬着牙坐了起来说道:“我知道王上心里待我好,教训我也是为我好。主子这么恩典,王上死了也是情愿的!” “要你死做什么呢,”萧稹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件要差要交给你,不这样不成,你没怨言,可算得上忠臣!” “奴才知道了!”李慧兴奋得一阵激动,屁股被一硌,痛得嘴一咧,“周瑜打黄盖,一家愿打,一家愿挨嘛。只是先告诉奴才一声儿,岂不心里好过些?” “你很聪明。”萧稹满意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不打黄盖,曹cao能信他?本来这事三个月前就想办,又怕太急,引人疑心,才拖到今日——你要心里好过,怕就没这么像了。” 李慧翻眼一想,笑道:“三个月前,那必定为贼人放火那事!宫里头太监侍卫们有很多人是信那个什么钟大仙的,您想让奴才进去寻出首脑来——那定是王镇邦、阿三、黄四村他们!” “单为他们几个,我岂肯叫你受这样罪?”萧稹笑道,“他们顶多算个蒋干!我有意让你投奔他们——你身份不同寻常,定能寻出那个大曹cao来,这个差使干么?” “主子相信我、差遣我,做什么不干?”李慧此时心绪极好,“死了也干!” “好!”萧稹说道,“李慧,我知道你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个太监,空有心胸儿,到底不得个正果,很是可怜。不过,你只管办好这个差,别的事不用cao心。你妈那边,我指派人常常接济着点。事成之后,从你侄儿里头挑一个过继给你,你妈呢,再封她个诰命,岂不是荣耀光鲜?” 李慧最孝敬母亲,当初就是因为给母亲看病没钱,才净身为奴的,听萧稹肯施这样大恩,翻起身来就在床上连连叩头,拣不出什么好词儿谢恩,“呜”的一声哭了,伤肝动肠,十分凄恻。萧稹正待抚慰,芳菲从外头一步跨进来,急掩了门道:“王上,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