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少年歌
第八十三章:少年歌 星月湖,失风小筑。 苏歇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晚是睡觉了还是没有,总之在自己的记忆中这一晚的时间过去的相当的快,正因为这样,苏歇不太清楚昨晚自己究竟看到过什么,或者说感悟到什么。 总之,一晚上过去之后,苏歇就感觉自己的灵台清明了许多,相比于昨天的伤感和执拗,宁愿坐在院子里也不进去,现在的苏歇,状态显然好多了。 随着轻轻的一声响动,苏歇终于将失风小筑的门打开了,一道阳光瞬间在屋子里面扩散开来,无限明媚。 但是苏歇的心情却不是像现在的天气一样。 记得当初,门口的那个茶几上的茶杯打碎了一个,记得周宁关给那里放了一封信,悄然离开了,后来,也就是前几天,天道公子牧先生又在几乎同样的位置上放了一封信。 这两封信都是被小北取走的,当然了,最终都转呈给了苏歇。 而现在,小北却再也不会去动苏歇的私人信件了,因为桌子上又多了一封信,是小北留下的。 与其说是一封信,还不如说是一张纸条。 同样是用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压着防止被风吹走,赭黄色的笺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苏歇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很简短,是这样写的: 远去, 勿念, 北! 看到这些字,苏歇苦笑了起来,果然,终究还是走了。 失风小筑里的灯从来都是小北一个人点的,门口小径上的竹灯也从来都是小北点的。 苏歇知道小北是要离开的,只是不愿意跟自己道别,所以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失风小筑里连门都不出、 只是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不过,昨天苏溪歇还是狠下心去了赠青会,他知道当自己回来的时候小北一定是已经离开了的。 所以他不愿意进房子,他知道等待他的再没有小北的阴阳怪气或者冷言冷语,而是什么都不会有,最多,也就是一份道别的信。 果然、一切都和苏歇预料到的一样。 小北还是走了,自己一人离开了,或者是追寻自己去了,或者是追寻自己心中的牧先生去了,总之,就是离开了。 苏歇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依旧忍不住感伤了起来,小北说过,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小北还说,苏歇已经过了束发之年了,就应当不需要自己再照顾了! 苏歇苦笑着安慰自己:当时自己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关南,没有小北?事情总是要发生变化的,就像小北迟早是要嫁人的,苏家可从来没有让奴婢一辈子都为奴为婢的规矩。 苏歇收住了自己的表情,没有在表面上表露出任何的心情波动,即使这里没有任何人,但是苏歇也要求自己绝对不能难过。 昨晚,就是最后的伤心,这是在湖边起身时苏歇说给自己的话。 笺纸在苏歇的手中已经被揉成一个纸团了,但是似乎气愤于纸团没有着落的地方,苏歇将纸团捏扁,把其中的一头递进自己的嘴里,慢慢的,将这个纸团嚼碎,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去。 有些事情,还是永远放在自己肚子里更安全一些。 就像是,多数情况下的男人总是喜欢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等到艰难的将笺纸吞下之后,苏歇赶紧提起水壶,想倒一杯水吧纸团送下去,但当他提起水壶准备倒水的时候,却发现壶里根本没有水。 也对,往日里烧水的人走了,茶壶里怎么会有水呢! 苏歇没有发怒,没有怒气冲冲的将水壶摔在地上摔碎,而是轻轻的将水壶放在了桌子上,放进了水壶原本就应该在的那个位置。 最终,将小北用来压纸的那个茶杯放回原位,倒扣起来,脚步轻轻,上楼去了! 苏歇停留在了书房,就像是那天他刚来驰星院,刚进入失风小筑的那天一样,他坐在了那把花梨木的圈椅上。 不过不同的是,那天他在纸上写下的是“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这样的玩笑话,而这次,写下的是心中的愁苦: 绿水涟漪黑鸦浊酒难入喉,青山扁舟晚歌莫唱渔人瘦。 斜阳独楼孤影寂品少年愁,薄雾微霭清风残花碎满楼! 黄昏,是哪个黄昏? 如今这清晨,又是谁人的清晨? 苏歇上了楼,写下了一首诗,用以慰藉十五岁之前的快乐,用以畅想十五岁之后的愁苦,畅想,就是畅想没错! 夜晚的苏歇是在陈蹊萍的知风亭里度过的。 当然,有松有月,有酒有rou,有快乐有忧愁,有欢笑有沉寂。 相比于牧先生,苏溪是更喜欢和陈蹊萍喝酒聊天的,陈蹊萍是真的心中不羁,牧先生却多有装出来的表现。 这就是他不及陈蹊萍的原因所在,他是天下“唯二”的天道高人,他是四云天冕下,他是天道公子。 他是所有江湖男儿人生中的梦,他是江湖女子梦中的人。 但是陈蹊萍不同,他是一介散人,二十年前惊鸿闪过,从此再无音讯,估计现在多少人都已经忘了当年的蹊萍剑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正因为他处在江湖边缘,所以他可以去当山长,也可以了这里当教习,这些十几岁的孩子那里能想到自己眼中的奇怪指导教习居然是当年的蹊萍剑仙? 陈蹊萍性情本来就好古,二十年时间身处深山做了山长,潜心研究道家以及儒门留下的残损经典,更是大大培养了其身上的古意。 所以同样作为高手,牧先生容貌年轻,办事风格也比较雷厉风行,而陈蹊萍身上,古意作祟,四十多岁的人硬是看起来足足有五六十岁了! 接触的多了,苏歇也慢慢能够明白牧先生和陈蹊萍两人之间的关系了,这是一种介乎于朋友和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通常情况下,两人是比较和谐的,但是却总是有点火药味。 两人的修为其实差不了多少,陈蹊萍是法身巅峰,只差临门一脚,牧先生是天道初期,勉强算是站得稳脚跟了。 而并非是陈蹊萍天赋或者修行时间不足引发的差距,更多的其实是性格原因。 牧先生属于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就像当初苏若方再三劝阻他不要去找黑龙潭的那位,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了,最终有了小北的第一次流泪。 但是陈蹊萍却是相反的性格,本身他就是个性格恬淡的人,而且呢,他个人受到道家的影响比较多,信奉:无为,不争之类的理论,所以,现在是法身境界而已。 但是作为一个当了二十年山长,现在又是指导教习的陈蹊萍相比于牧先生来说,读过的书更多一些,为人更加厚重一点,表达方面更加清晰一点,虽然有时候有些孤僻怪异,但是苏歇认为这些都不是事。 另外就是,陈蹊萍酒量更好一些,酒量更大一些,每次跟陈蹊萍喝完酒之后,苏歇就觉得十分的有收获。 特别是自己需要攻下的最后一个难关:《大摩耶经》! 这本提云般若所修行的功法几乎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但是知道提云般若一步入百藏的人就更少了,至于知道为什么能够能够如此的人,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苏歇却已经找到了端倪,有陈蹊萍的帮助,苏歇觉得自己一定会取得成功的。 其实现在最高兴的还是陈蹊萍,但是又高兴的哭了出来,可是又还是在笑,让苏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陈蹊萍当然是高兴的,苏歇现在已经基本上还原了剑圣玉成慧手中的博雨剑法,包括隐藏的最后一式! 这是多么值得人开心的事情啊! 但是他同时又难过了起来,为的是牧先生,如果牧先生不在当时出现思想上的包袱,最终选择坐在老神仙身边体悟的话,说不定最后帮着苏歇完成这件事的人应当就是牧先生了。 那么,最终完成全套的真正的博雨剑法的人将会是牧先生,但是在这关键的时刻,这个家伙又给走了! 时运不济啊!说的就是这个家伙。 但是所谓福祸相依,现在陈蹊萍只能希望这个家伙在关外能有所收获了。 但是那也仅仅是希望而已,以陈蹊萍对牧先生的了解,这个家伙,回不来的可能很大至少要占到百分之九十! 这也就是为什么,牧先生走的时候陈蹊萍会留下泪水的原因,只此一别,或许就是天人永隔。 而牧先生这个家伙只在最后才想起留个了苏歇一封信,然而陈蹊萍这里,确是说也没说,见也没见,好狠的心啊! 牧先生很巧妙的错过了关于博雨剑法所取得的所有成绩,这一切,都留给了陈蹊萍,或许,牧先生就是故意想要留给自己的至交好友一个惊喜,又或许,他志不在此而已。 苏歇所还原的博雨剑法更重要的在于真谛,而具体的招式还在推演过程中,总之演化为单手剑还是那三十六招,而具体的双手剑法原版到底是什么样子,苏歇已经不感兴趣了。 这些东西交给陈蹊萍就好了。 当然了,陈蹊萍也是相当愿意做这件事情的,当年自己想要找到隐藏的最后一招也苦思冥想了好多年,只是没能成功而已。 现在苏歇已经完成了最难的一关,自己基本上就是吃现成的了,这要还是完成不了,陈蹊萍觉得自己这个蹊萍剑仙的名号就可以直接拿去喂狗了,就更别提在成了天道的牧先生面前挺直自己的腰杆子了! 两人斗争了接近一辈子,陈蹊萍一直不是以境界取胜的,但是即使是明白牧先生此行九死一生,但是,这样的对手或者目标也是值得尊敬的! 这是陈蹊萍最简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