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观棋不语真君子

    菊儿引着苏曼卿出了阁子，又向后面走去，来至一道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开了，已到了另一层院子。二人进去之后，苏曼卿才发现是一座阁楼，沿着梯子向上走，顶上是一间小阁，转出之后，是一道空中长廊，下面是个人工大湖，尽头处又是座楼阁。

    那楼建的不算太高，但是从上面向下看，却能窥见周围的地貌。

    菊儿将苏曼卿带到楼中，说道：“状元局便在此处，公子请上去吧。”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苏曼卿经过侍女指引，径直上了二楼，见楼上坐着几人，有人喝茶，有人在弈棋，并没有人说话，只听棋枰上丁丁直响。

    侍女道：“公子可以在这里歇息片刻，吃些茶点，状元局要到入夜时才开始。”苏曼卿见楼外的夕阳斜斜的射入楼中，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觉得甚是无聊，暗道：“呆在这里，还不如与翠墨在一起。”经过这些天与翠墨的相处，他渐渐地习惯翠墨在身边说笑，此时竟有些失落之感。

    眼见窗边二人对弈，苏曼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在边上看了几眼。其中一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书生，左手摸着下巴，右手中执着一枚黑子，举棋不定，眉头微皱，似乎遇到了难处。

    另一边坐的是个额头宽大的老者，脑袋大得出奇，头上油光发亮，好似传说中的南极仙翁。老者嘴角含笑，端着茶碗，轻轻啜饮，看样子下了一手十分高明的棋，极是得意。

    苏曼卿对弈棋稍有了解，只能看看热闹，他见书生的黑子被困一隅，只留得一口气，但是如果执子相救，必然会陷入更深的泥潭，显然那老者的白棋正等着他上钩，自投罗网。

    苏曼卿心道：“这十几枚黑子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书生大概舍不得先前打下的基业，所以并不甘心放弃，有些恋恋不舍。”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曼卿在棋上的功力未必比得上书生，但是由于没有利害纠葛，所以便能看出一些门道。

    那老者见书生犹豫不绝，微笑道：“世兄刚才落子如飞，棋风剽悍，老朽显些招架不住，此时方能喘得一口气，哈哈。”书生沉吟不语，顾不上老者的调笑，想了片刻，终于向棋枰上落子。

    苏曼卿见他落子的地方，正是老者所留下的空门，不禁有些惋惜，轻叹一声。书生听到身边有叹息之声，便停子不落，眼光一转，问道：“兄台觉得此处不妥么？”苏曼卿忍不住“嗯”了一声。

    那老者淡淡的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苏曼卿脸上一热，便没有说话。书生却不理会，又道：“兄台以为如何？”苏曼卿碍于老者的话语，不便指摘什么，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于对弈之道，知之甚微，万事由心，自己作主，方出正道。”

    那书生稍作踌躇，把牙一咬，说道：“壮士断腕，身体虽残，性命当可保也。”将棋子下在了另一处，任那十几枚黑子自生自灭。

    那老者想不到他下此决心，不禁吃了一惊，眼见大好局势，被一个外人搅了，怒道：“这位小兄弟想必手段高明，老朽不才，想要讨教一二。”那书生拾起棋枰上的几粒黑子扔进棋笥，哈哈笑道：“老伯息怒，这局是我输了。”

    那老者道：“不对，我没还没赢，你也没输。”他向苏曼卿怒视一眼，又道：“如果没有这小子多嘴，你多半会输，现在就不一定了。”

    苏曼卿有些不好意思，歉然道：“在下有些鲁莽，请前辈恕罪。”那老者道：“何止是有些鲁莽，简直是自以为是，这个罪无论如何不能恕。”苏曼卿一怔，料不到眼前这老者火气这样大，说道：“依前辈之意，该当哪何是好？”

    那老者道：“我有些渴了，你去给倒一杯茶来。”苏曼卿笑道：“这有何难？”从旁边的几案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老者。老者顺手接过，在碰到茶杯的瞬间，苏曼卿只觉五指一麻，杯子显些脱手。但他体内真气迅速发动，立将入侵的内力逼了出去。

    那老者若无其事的接过杯子，点头道：“孺子可教也。”苏曼卿道：“多谢前辈原宥。”他见二人重又摆子，全副精力再次聚到棋枰上，便走向一边，临窗看着风景。

    苏曼卿想起青菊的嘱托，四处寻找看有无喝酒的人。事有凑巧，正在寻找，只见屋角有一张桌子，边上只坐了一人，三十多岁，脸上英气逼人，相貌堂堂，正独自饮酒。苏曼卿眼前一亮，心想：“这个难道是青菊要找的人？二人如果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想到这里，苏曼卿起身向那边桌上走去，那人恰巧转过头来，向他微微点头，然后又看着窗外。苏曼卿道：“这位兄台，在下能否坐下？”那人顿了一下，说道：“请坐。”苏曼卿不敢确定是否就是此人，所以没有冒然提起，只道：“在下苏潜龙，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皱眉道：“苏兄有什么事？”苏曼卿觉得此人有些排斥自己，说道：“我见兄台一人饮酒，似乎有些无聊，所以冒昧叨扰。”那人倒了一杯酒，送向唇边，叹道：“确实无聊之极，只好喝酒解闷。”他又倒了一杯，递给苏曼卿，道：“苏兄如果也无聊，不妨也饮几杯。”

    苏曼卿接过酒杯，说道：“多谢。”他刚要送入口，忽觉酒水急速旋转，心中一动，仰头喝下。那人眉间稍展，笑道：“苏兄果然是痛快之人，既然喜欢，就多喝几杯。”苏曼卿也倒了一杯，递与那人，说道：“兄台请。”

    那人怔了一下，举杯喝下。俩人连干三杯，那人脸上渐渐发红，眼中露出醉意，苏曼卿却是神色自若，将那酒壶摇了摇，说道：“这壶中还有些，我与兄台一同喝了。”

    那人吃了一惊，忙道：“在下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苏曼卿道：“既然如此，小弟便不客气了。”他打开壶盖，将余下的酒水，全部倒入口中。那人大为惊骇，忍不住赞道：“好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