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比剑

    忽忽数日，年关已到，云霞派的考较定在腊月二十九日。早上辰时，先由掌门洪月天率领门人祭祖，待上过香后，大较正式开始。

    四代弟子中，汤星耀与倪星灿的门人最多，洪月天的门人虽少，但都是精英人物，为云霞派的后起之秀。一个多时辰后，比试过的弟子均由几位师长做出评点，指出其中不足，或褒或贬，不一而论。

    苏曼卿入门最晚，站在队伍之末，见众位师兄弟的武功，不禁暗暗心惊，忖道：“我用功甚深，又有瑾妹相助，才能有如此成就，否则今日便要出丑。”转头望向洪瑾时，见她立于洪月天身侧，满面欢笑，美目流盼，旁边另一人便是陶青岳，再向左首一瞧，初上山时，见到的那个虞胖子也在侧，正捻须向场中看着，不时弯下腰下来，与汤星耀说着什么。

    临近午时，洪月天道：“曼卿，你近前来。”苏曼卿忙来到跟前，施了一礼，道：“师父传唤弟子，不知有何吩咐？”

    洪月天正色道：“曼卿，你入门虽晚，却也有大半年了，功夫练得怎么样？”苏曼卿道：“弟子每日勤加苦练，朝夕不辍，至于到底怎样，还请师父指正。”

    洪月天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场与师兄弟们切磋切磋。”苏曼卿答应一声，走入场中。

    汤星耀道：“张杨，你跟曼卿对手。”右首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躬身道：“弟子遵命。”张杨走到下风口，向苏曼卿拱手道：“请苏师兄指教。”

    二人年纪相当，苏曼卿见他为人谦逊，心生好感，说道：“还望张师兄手下容情。”张杨长剑出鞘，左手掐了个剑诀，朗声道：“苏师兄不必客气，注意右肩。”纵身上前，直直的刺出一剑，正是苏曼卿的右肩。

    苏曼卿知他行事痛快，不喜客套，侧身避过剑锋，未及出招，张杨长剑微晃，又已刺向左肩，叫道：“苏师兄，左肩。”苏曼卿扭身闪开，张杨连声叫道：“左腿，右腿，前心，后心。”说话之时，已递出七八剑。

    苏曼卿接连躲过，心想：“我只一味躲闪，可不是办法。”他偷眼向洪瑾瞧去，见她正与陶青岳说话，并未看着这边，微觉失望。

    张杨攻势渐加凌厉，口中依然不停地叫着，在旁人看来，苏曼卿疲于应付，二人武功高下立见。

    倪星灿见弟子占了上风，暗自得意，斜眼向洪月天瞧去，见他面色庄重，看不出喜怒之情，暗道：“洪师哥城府之深，确实非我所能及。不过，他调教出来的徒弟，可不怎么样？”

    此时张杨完全处于上风，正自得意，忽听汤星耀叫道：“张杨，点到即止，不可伤人。”张杨道：“师伯放心，我不伤他便是。”

    苏曼卿先前一直想着洪瑾，及至她转过头来，对自己笑了笑，精神为之一振，恰巧听到张杨说的话，心中不悦，暗道：“我只当你是好心，原来是故意卖弄。”当即朗声道：“张师兄尽管出招便是。”挺剑还刺。

    其实二人功力相若，但张杨习剑更早，比苏曼卿更为熟练，只是想要取胜，却也极难。俩人斗了三十余招，兀自难分胜负。

    便在此时，张杨又一剑横扫，苏曼卿识得是‘云起苍岭’，这一式看似缓慢，但后劲十足，如山间白云一般悠悠而起，初起时淡淡薄薄，似隔轻纱观人看物，远近皆清，及至后来，云雾蒸腾，漫天遍野，霎时不辨东西南北。如果对手不明就里，只见这轻描淡写的一挥，以为不过尔尔，等到发现之时，再想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

    洪瑾此前与苏曼卿拆招之时，特意讲解过这一式的原理，是以他记得分明。不过招式虽然相同，但张杨是倪星灿的弟子，其剑法别具一格，使出来更加轻灵飘逸，招式的后续变化也颇为不同，比之他人更增威力。

    苏曼卿见他剑势横扫过后，斜向上挑，知道接下来便要转个弧形从空中划过，以示‘云满苍岭’，而后续的招式必定是‘云海蒸腾’。这一招三变化，只于瞬间便要完成，最是考较人的功夫，而能优美顺利完成这一招的人，在四代弟子中寥寥无几。

    众弟子见状，不禁大声喝彩，赞道：“好剑法，妙极。”

    倪星灿更是得意非凡，觉得这个小徒儿为自己长脸，手捻短须，频频点头，心想：“等杨儿将‘云满苍岭’使完，苏曼卿便再也无法躲避，这一局算是胜了。”

    苏曼卿虽然拆过这招，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变化，过招之际，容不得半分犹豫，他微觉慌乱，顺手将长剑上扬，一招‘日照当空’，也是划着一道弧形剑光，从空掠下。但两者不同之处在于，前者过于繁复，意在迷惑对手，后者更加简洁明快。

    此招变化，便如烈日一出，满天云雾顿消，正是克星。张杨从未见过这一招式，不由得大吃一惊，再想躲避，已然不及，不禁吓得目瞪口呆。但苏曼卿的长剑倏忽而止，只将他胸前衣襟划了一道口子，倒提长剑，拱手道：“张师兄承让，小弟多有得罪。”

    张杨羞惭满面，向苏曼卿道谢后，退了下去。

    这样的结果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只洪瑾若无其事的与陶青岳继续说笑。

    倪星灿脸色一变，转头向洪月天，冷笑道：“洪师哥教得好徒弟，这一招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洪月天不置可否，淡淡的道：“曼卿有这样的成就，也大出我意料之外，刚才那一招是我新近创出的，还未来得及演示。”倪星灿哼了一声，道：“是么？连洪师哥都没有料中，看来他的确与众不同。”心想：“你睁眼说瞎话，以为我不知道么？那一招明明是逆贼的看家本领。”

    洪月天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这时，又有弟子下场与苏曼卿交手，数招过后，全都失利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