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格物致知
“现在还没有形成一致的意见”，钱老说， “长老会也想听取一下专家的看法，你是最早发现这八个坐标的人，肯定首先是要听听你的想法”， “所以百忙之间，长老会决定在后天上午小范围的征求专家的意见，安排的这么匆忙，也是考虑到你接下来可能会很忙，呵呵”，钱老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那就借您吉言啦”，王一男笑着挂断了电话。 回头再看了一眼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小岛，王一男这回没有开车，而是坐船从小岛前往汉江大学，本来他是想踩着飞毯过去的，这种冒险的举动毫不意外地被容与公司所有其他的股东一致否决了。 “坐船已经是安全性的极限了，你就不要想踩飞毯这么拉风的事情”，张琪义正言辞的说。 坐在小艇后面，见着逐渐远去的小岛，湖面的风吹动着额头的乱发，在这初秋时节，格外的让人心旷神怡，“汉江大学说送一栋湖边的小别墅给我，等总部建好了，以后上班就可以自己开着小艇，或者偷偷地踩着飞毯去了”，王一男想着， “这拉风的程度，可以说前无古人啊”，想象着自己登萍渡水的拉风场景，王一男的嘴都忍不住咧开了。 当然了，湖畔的小别墅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这不，王一男答应了给汉江大学物理系，还有化学系的研究生和本科生做一个系列讲座，在回帝都之前，他赶过去讲第一课。 汉江大学物理系主任专门在码头等着王一男，在校园里面的码头接讲课的学者，这在汉江大学历史上还是头一遭，很有点当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传道解惑的风采啊。 为了王一男童鞋的小小任性，汉江大学还花了点钱整修了校园里面的码头，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破旧了。 在诺贝奖颁奖季，在媒体的饱和攻势下，王一男如今的知名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所谓的文娱明星，有好事者专门从帝都大学扒出了王一男的工资单，并且贴在一个著名的贴吧上。 每个月的税后收入，大概五万软妹币，这收入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但是在公众那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工资单的真伪，在正反方向发表了不同的看法，甚至炒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帝都大学之后站了出来，证实工资单是正确的。 刺眼的一万软妹币的个人所得税立刻成为各路人马攻击的焦点，“重视教育事业，应该不是口号，从给教师免税做起”， “富人们扣高额的所得税我没意见，但是王教授的收入扣掉这么高的个人所得税就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蓝星上屈指可数的脑子，给个免税的待遇理所应当”， 于是税务部门也坐不住了，有发言人站出来，“我们已经在慎重考虑教师，军人等减免所得税的可能性”。 王一男可顾不上这些，说实话，帝都大学给他开的薪水是多少他还真不知道，只是学校的一个小助理拿着他的身份证办好银行卡，王一男拿到银行卡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当然，这点钱用来造火箭，估计顶多也就能造个喷管啥的。 啊不对，喷管可是超级耐高温的材料，这点钱差远了。 站在汉江大学最大的会议室，看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都带着热情、好奇心、甚至还有崇拜，王一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也彻底的把关于诺贝尔奖的那点患得患失抛在脑后。 是啊，在成为诺贝尔奖候选者之前，王一男首要的身份是一名科学家，能揭开大自然隐藏的面纱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了，而在科学家之外，他还是一名老师，传道受业解惑，才是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诺贝尔奖，得之我运，失之我命，该是自己的，怎么也跑不掉啊。 轻轻咳嗽了一声，王一男开始了自己的系列讲座。 “在开始我的讲座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什么是物理，当然大家都知道，化学的本质，归根结底还是物理”，王一男说， “华国的传统文化里面，儒家是最受统治阶级欢迎的，也是传播最为广泛的，但是儒家发展到王阳明，董仲舒那个时代之后，已经远远不是我们通常认识意义上的儒家了”， “事实上，物理这个词的来历，可以从最早的儒家经典，里面找到端倪”，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几个词大家想必都已经很熟悉了，但是出自的这句话实际上还有四个词，“格物、致知、诚意、正心”， “所谓格物而致知才能得到事物的道理，是为物理”，王一男说， “在这里面大家要注意到一些很有意思的细节”， “格物”，“格的意思是研究，推究，这是一个动词，所以物理学最重要的发端一定是这个动词，不研究，我们不可能得到任何知识或者说认识”， “格物的物，这个物就是物理的物，也是唯物主义的额物，是不以我们的意识为转移的，独立存在的事物”， “但是，在我们传统的看法中，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割裂开，甚至对立起来，我个人认为，这是不正确的”，王一男加重语气，悄无声音的放了一个小炸弹， “格物致知，知是我们的意识世界，是唯心的，也就是说，研究事物之后，还是必须反映到我们的意识世界，建立知识体系之后，才是一个完整的研究和认识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唯物的世界和唯心的意识相互统一，缺一不可”，王一男稍微停顿了一下，等待下面的学生当然还有一大堆旁听的教授，消化自己的观点， “现代物理学的发展，实际上不断地证明这一点，不论是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还是生死未知的薛定谔的猫，当然还有多重宇宙，观察者谬论等等”， “这些思考，无一不把人类的意识放入物理世界来考虑，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完整的物理研究过程，也是真正的格物致知的过程”。 能把格物致知发挥成这样的，也就王一男现在胆敢这么做了，要其他人这样在台上大放厥词，估计迎接他的，就不像现在这样，是满堂的掌声，而是臭鸡蛋和和西红柿了。 “我们所处的宇宙起源于一次大爆炸，这是目前最主流的看法，也是绝大多数科学家相信的事实”，等掌声稍微平息，王一男接着开始讲，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这个理论自从上世纪初提出来以后，被无数的实验反复证实，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理论就是真理”， “通过广义相对论我们可以得出宇宙在加速膨胀的结论，再接着求解宇宙方程，最后会出现一起奇点，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那就是宇宙诞生爆炸的原点”，王一男说， “这就是科学研究的一个普遍方法，我们根据眼前的实验数据，提出一个理论解释这些数据，然后呢，这个理论具有普适性，可以预言一些新的事实和数据，通过预言和证实，我们认为理论在整个宇宙范围内都是成立的”，王一男拿出水笔，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大字， “普适性假设”，“或者说物理规律的时空不变性”， “这个假设是任何经典的教科书上都没有，但是所有的物理学家，甚至所有严肃的科学家都相信一定成立的假设”，王一男说， “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的话，那太可怕了，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失业，回去之后，我会拿出再看两遍，在试着找到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黑客网络里面的证据”， “其实我们所有人在做研究的时候，都隐含的使用了这个假设，大家可能都认为这是不言自明的，不需要拿出来说的”，王一男摇摇头， “但是实际上，这种普适性并不是不言自明的”，王一男说， “我举一个最基本的例子”， “量子力学认为，电子在原子中运动，当原子受到外界影响的时候，电子的能量也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不是连续的，那么变化的能量=频率x普朗克常数”， “普朗克常数是最基础的物理量，也是现代物理学可以用极高精确度测量的物理量”，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家会理所当然的认为，h在所有的地方都一样呢？”，王一男问， “在我的实验室测量的h凭什么跟你的实验室就一样？在蓝星上凭什么就跟月亮上一样？”， “昨天测量的h，凭什么跟今天测量的一样，而且为什么没有人怀疑，明天测量的h会不一样？”， 这样看似儿戏的问题，却在台下无数的听众中引起了深深地思索，“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等大伙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了，王一男很不负责任的说， 要不是在学校里面，这时候臭鸡蛋和西红柿应该开始飞了。 等台下听众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一点，王一男接着往下阐述，“虽然没有道理，但是逻辑上来说，这个普适性假设是成立的，我给大家推理一下”， 想不到王教授还能推理出这个普适性假设，听众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 “反证法大家都知道吧”，这个问题简直是侮辱汉江大学的水准，台下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一阵嘘声，王一男很满意大伙的反应，“看起来都知道啊”， “如果普适性假设不成立，那么大爆炸之后宇宙不可能稳定的膨胀到现在，更不可能产生太阳系，产生蓝星，产生生命乃至产生人类”， “人类也不能发展出物理学，我更不可能在这里给你们讲课”， “既然今天我在这里讲课了，说明这个假设一定是成立的”。 这个玩笑一样的证明立刻找来一片更大的嘘声， “好啦，开个玩笑，接下来进入正题”，王一男敲了敲白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