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惊魂处烟楼血劫
眼前的这番景象，倒让姬凌烟吸了一口凉气。 临芳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入了，虽然离徐阿婆暴毙到现在不过半月之余。整个房屋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掉漆的木门与上锈的把手显得如此破败，就好像一座古物遗迹。门把与房檐上还挂着一张蛛网，随着微风的吹拂慢慢摇曳着。 难道临芳苑关门了？姬凌烟心中一阵疑惑。徐阿婆的死，是他亲眼目睹的，但他却没有想到曾经如此繁华的风流之所，竟然为了一个老鸨儿的离去而整个而断了财路，被迫关门。 在姬凌烟看来，临芳苑如此的原因一定是这样的。 一步一步挪动着身子，走上了门前石阶。 看着那扇熟悉而又陌生的大门，姬凌烟心中闪现过一丝凄凉。 不论何等辉煌的家业，也有中落的那一天。想着曾经与禾嫣的笑语欢歌，不由得悲从心来。徐阿婆死时的狰狞面孔与令人作呕的淋漓献血，瞬时涌上了姬凌烟的脑海。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向前一倾便要倚着大门瘫坐。 谁料一碰那把手，大门便被姬凌烟推开了，好像根本没有上锁。姬凌烟毫无防备，险些借着惯力栽倒在地。 等定了定心神，姬凌烟抬眼看去。 临芳苑里面的布局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只是多了些尘埃。桌椅仍然在厅堂内齐刷刷的陈列着。然而原本放置在木漆柜台上徐阿婆精心收藏的很多陈年老酒与墙上的古文字画，早已不见踪影。 姬凌烟似乎有些明白了。一定是那些个青楼女子看到鸨儿娘惨遭杀害，心有余悸，分了这有些价值的财产，各奔东西去了。料想她们的姿色，想要在一处安身下来，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既然这样，那么临芳苑大门不上锁，也就没有什么稀奇了。 姬凌烟叹了口气，不自觉的踩上了通往二楼的木阶。 他心里很清楚，上面除了结网的蜘蛛与穿梭的老鼠，便不再有什么其他活物存在了。但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内心即将迸发的情绪，一层一层地上了台阶。 每上一层，眼前便闪过一副画面。画面中，自己同禾嫣之间的暧昧，禾嫣拒绝与自己回家的冷漠，种种往事，好像自己就置身其间。 走过最后一阶，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堂，尘埃弥漫，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霾。 自己两侧的每一扇门，都紧紧地关闭着。周围的好像登时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姬凌烟小心地向前走着，来到禾嫣曾经的那间屋子前。 站在门口，姬凌烟愣了很久，终于打消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伸手将门推开。 门刚一打开，一股难以忍耐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姬凌烟觉得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呛的他退后几步，连连作呕。等缓过神来，抬眼一看，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般头痛，浑身上下的每一寸毛孔等好像炸开，暴漏在空气之中。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震惊。 屋子里房梁上，顺下来足有十条白色丝绸，每一个丝绸上都吊着一具尸体，正是当初住在临芳苑的那些女子。 这些尸体似乎挂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的皮肤开始分解，腐烂，身上流下深红色腥臭液体，却不像是单纯的血液。她们的脸都被披散下来的长发遮掩，有些裸露在外的面颊，扭曲狰狞的表情足以告诉人们临死前的痛苦挣扎，就和徐阿婆死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怜红粉多娇女，死后竟是如此的凄惨可怖。 姬凌烟从小到大生长在深宫内院，锦衣华服，宫女佳丽如云，天天都和美好的东西在一起，哪里见过这幅惊死人的场面。单是上次徐阿婆的尸首，便足以让其做上好几宿噩梦了。谁料今天所看到的，更是见所未见的恶心恐怖。姬凌烟觉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他忍着恶心，后退几步瘫坐在台阶旁，眼睛尽量回避开那间屋子里的景象。 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加上临芳苑里许久未见天日阴气逼人，姬凌烟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脑袋隐隐作痛，四肢疲软，靠在柱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姬凌烟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方才所见到的场景，但这时候思想却有些无法控制。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几具女尸悬梁摇晃，似乎即将挣脱脖子上要命的白绸一跃而下向其袭来。 自己毕竟是一朝皇子，也见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总不能被这几个死鬼吓得魂飞魄散吧。姬凌烟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扶着墙壁重新站起身来。两只脚好像也不停自己使唤，一向前迈步便哆哆嗦嗦颤抖个不停。姬凌烟苦笑着，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算没有白活。有些人一辈子说不定也看不到这些鬼玩意儿。 就这样一步一步倚着墙向前挪着，姬凌烟又回到了那间房门前。 这次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所以当姬凌烟再次把脑袋探进房间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那样惊恐无措。 他看着眼前的尸身，虽说不是那么害怕了，但空气中夹杂的那种发霉与腐坏的气息还是让他觉得阵阵反胃。姬凌烟举起右臂，将宽大的袖口掩住口鼻，自己打量着悬挂着的女尸。 这些人虽然面目有些腐烂，还被长发遮盖住了脸颊，但从身上的衣着与簪环首饰来看，应该全部是临芳苑里的女子。先不提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姬凌烟迷惑的是，为什么单单是吊在禾嫣的房间内，而且其他的女子又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姬凌烟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借着刚恢复一些体力，退出房门，然后迅速跑到隔壁那件客房门前，缓了一口气，将门推开。 果不其然，这间房屋内也同样悬挂着五、六具女尸。死相同方才的那几人一模一样。 随手又推开几个房间的大门，里面同样也是这样的场景。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上下牙齿咯咯打颤，嘴唇有些发紫。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过双颊，然后滴落在地面上。 突然，姬凌烟发疯似得冲进房间，顾不上恐慌，顾不上恶心，一具一具地查看着房梁上悬挂着的女尸。随后又退出房门跑到了另外一间，做着相同的事。没过多久，他便把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每间房都吊着尸体，她们全部是临芳苑的歌姬舞女。不过，他并没有在这里面找到禾嫣。 事到如今，姬凌烟反而有些冷静了。 没有找到禾嫣的尸体，这样姬凌烟内心有一丝小小的安慰。这说明禾嫣并没有死。或者说是，并没有死在这里。 剩下临芳苑上下几十号人，全部被灭口。 如此惨案，为何官府竟没有发现？姬凌烟心中同时生出几分疑惑与愤怒。疑惑的是如此命案究竟是谁能做的这样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自己今日误打误撞进入临芳苑，说不定多久以后都不会有人发现她们。 愤怒的是，谁人如此残忍，能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杀的一个不留。 其实，疑惑的同时，姬凌烟内心当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他将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牙关紧咬。怒火瞬间掩盖了疑惑。 “琉璃国鬼蛮，除了你们这帮畜生不会再有旁人！”姬凌烟咬着牙骂出了声。 “聪明。” 楼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姬凌烟浑身一颤，猛然回头，向楼下看去。 他顺着声音寻找，却发下楼下空空如也。 随后，他又听到一阵狂笑。这声音沙哑难听，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洋洋得意。 “是谁！”姬凌烟早已按捺不住，怒吼了一句。 这笑声并没有终止，反而越来越猖狂。姬凌烟甚至可以听出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他终于知道是谁了，看来自己真没有猜错。隐身遁形却能传音，这种本事，不是鸠婆琉璃国的蛮人又能有谁？ 有那么一瞬间，姬凌烟有些胆怯了。 虽说这几个月来，几乎成天都在脑海中扬言要对抗这些蛮人，但这些人真正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惶恐涌上心来。 眼下，只有他一个人。如果真正开打的话，一定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者说，梦境里摩诃禅师传授的这些功法，自己都没有试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灵验。这样冒险进攻的话，很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姬凌烟听闻这笑声还在继续，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于是便鼓起勇气缓缓走下楼梯。 站在厅堂之内，环顾着四周。除了笑声，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但姬凌烟明显感觉自己离这声音近了，全身上下又是一阵冷瑟。他终于再无法忍住，拔开双腿便向门外走去。三两部便奔到了临芳苑的门外。 跑出去时，姬凌烟还不忘一反手将大门紧紧地关闭起来。 闭门所产生的震荡使门上的积灰跌落了不少。 说来奇怪，当门关上的时候，里面的笑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姬凌烟现在只想马上跑回自己的府邸，爬到床榻之上喝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然后呼呼睡去。谁料方才逃命的时候用尽了浑身气力，现在两腿的腿肚子都是软的，连走路都很费劲，更不提奔跑了。 姬凌烟在临芳苑门口歇了一会儿，好像屋内的琉璃国蛮人并没有再找他的麻烦。周围似乎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