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无音讯会心剑气
已有三日不曾寻到太子殿下了，拱极殿这边将口风把守的很紧，对外称皇太子头疾复发，在殿中静养，不许外人打扰。晋灵帝已有些疑心，打发人去拱极殿探听消息，看看姬凌烟是否又借着装病寻花问柳。有一日皇帝亲自到拱极殿看望姬凌烟，见御医来往频繁，宫娥丫鬟端茶送水不断，跑进跑出地换洗着毛巾棉布。晋灵帝这次信以为真，便没有深入殿中询问。 这一切皆是竹心吩咐家奴安排的假象，一边瞒着皇帝那边防止消息走漏，另一边私下中派人寻找姬凌烟的下落。自打那一日整个拱极殿寻太子不见，这才发觉真出事了。竹心自幼习武，兵法将令熟烂于心，自己会耍些计谋。每日早朝，自己都会模仿着姬凌烟的笔迹向皇帝传书问安，这是姬凌烟多年的习惯，如果有一日未曾上朝觐见，也一定要打发人以笔墨的方式向父皇请安。接连几日，就连姬凌云也信了太子患病修养的说法。 自从禾嫣逃离拱辰殿之后，姬凌云便没有再见到禾嫣。他已料到姬凌烟会将禾嫣送回临芳苑，但自己并不急着去找她。接她入宫时，禾嫣莫名地在拱辰殿门口大闹一番，恐急着去见她心头之火未曾消逝，何苦找寻不自在？但心中时时惦记着禾嫣，总会让姬鸿偷去临芳苑给禾嫣送些珍贵的物事，见禾嫣并没有拒绝，姬凌云也有些安心了。 姬鸿每次去临芳苑都会在徐阿婆口中探些姬凌烟的消息，听说姬凌烟这几日并没有光顾临芳苑，姬凌云便认为，哥哥是真的患了头疾。 其实，禾嫣并没有生姬凌云的气，回到临芳苑之后，反而也总是挂念姬凌云。但不知怎的，一走进皇城，就好像中了什么邪气，看谁都像是仇人，甚至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老人常说，孩童的记忆浅，记不得太多事情。可倘若记住一件，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姬凌烟也有三天没来看自己了，不知道琉璃国的消息有没有告诉皇帝。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思念着谁。兄弟二人几乎同一时刻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长相又是那样相似。陷入情当中无法自拔之人比比皆是，然而陷在这无法分辨的情当中无法自拔的，古今能有几人？夜深的时候，倚在床头思绪万千，就好像姬凌烟和姬凌云是同一个人，但却将自己的心隔成了两瓣。 没有日月更替，入眠之时都极为痛苦。 有好几次，姬凌烟认为自己是在睡梦之中，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唤醒着自己。甚至都想要跳入万丈悬崖之下。可时间一久，才发现自己果真是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了。 感觉日子过了好久，却不能分清是昼是夜。茫茫山林之中找不到其他的食物，只能勉强食那些生长在悬崖边上的苦果充饥。这些果子虽然难吃至极，可却解饥止渴，吃久了也便习惯了这种味道，反而觉得不是特别难以下咽了。 姬凌烟开始担心在帝台的一切了，担心禾嫣，担心竹心，还有自己的父皇，是否已然发觉自己失踪了。还有鸠婆琉璃国的战事，父皇未听劝告，会不会…… 就这么惦念着，发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姬凌烟开始觉得自己像一个年幼的孩子，孤独的时候也需要有人陪伴。想到了自己的母后，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已离开尘世，脑海中没有太多关于母后的念想，可每当想起她的时候，自己都会落泪。好像这便是母子连心，即使未曾谋面，未曾在一起生活过，可一想起来，仍会感慨万千。 汹涌的海浪机打着坚挺的山崖，水花飞溅，涛声激荡。姬凌烟独自一人坐在海天之中感伤。 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坐在悬崖边休息了一会儿，姬凌烟站起身来，觉得应该在山中找些东西搭一个小棚子，至少睡觉的时候不会有光芒的扰乱。 宫廷里出身的姬凌烟，这几日也被磨得失了太子的架子，他尽量不去想和自己有关的事，不再挂念帝台城中的一花一木。他记得刚到这里的时候，看见山顶的中央有一片不太大的树林子。无法砍断那些粗壮的树干，折些树枝应该也是有用的。 山顶十分开阔，走了许久，姬凌烟终于发现了那片树林。自己并不认得这些是什么树，树干不是很长，有两人身高的尺寸，却十分粗壮。树叶呈金黄色条状，表面十分光滑，并没有脉络分布。姬凌烟轻轻折了一根树枝，并不是十分坚硬，于是向树林身处走了进去。看着密不透光的树林，姬凌烟暗自庆幸，这下可好，都不用搭什么棚子，直接睡在这林中岂不更好？ 依稀走了很远的距离，眼前仍是茂密遮天的树木林子，姬凌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那日围着山顶寻找下山的道路时，感觉整个山崖也不过如此。但今日却走了好长的路，仍然没有走出树林。回头望去，身后的路早已被枝繁叶茂所掩埋。 莫不是遇到了老人们所说的鬼砌墙？姬凌烟心中一凉，手扶着树干继续向前走，脚步却有些放慢了。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皆是枝叶密集，根本找不出什么特征。 突然间，姬凌烟眼前一亮。 就在不远处的斜前方，有片不算很广阔的空地，是方才一直没有见到过的，说明自己没有走重复的路。姬凌烟一个箭步奔出林去，站在那块平地上，轻声喘着气。 没有枝叶的遮盖，阳光洒在身上，全身温暖舒服。 舒服过后，便是一阵寒意——姬凌烟猛地一抬头，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有了太阳。阳光并不耀眼，可灼得双目生疼。 姬凌烟越发地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诡异了，难不成这里便是鸠婆琉璃国的地界，连巍巍羲和也都有了异术？ 待到眼前的光晕渐渐散去之后，姬凌烟打量了四周。发现太阳正对着的地方，是空地正中央的一坐矮小的石台。 姬凌烟谨慎地迈着步子走到石台前，是台上落满了灰尘。姬凌烟轻轻吹了口气，尘土飞扬，险些呛到自己。尘埃散去的地方，露出了一本书。姬凌烟有些激动，有书所在，说明这里并不是荒无人烟的孤岛。用手打了打封皮上的尘土，姬凌烟用两个指头小心地将书册夹了起来，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边拿起书仔细端详着。 这本书的正面是四个工整的篆书，“会心昭世”。姬凌烟有些放心了，既然是中原文字，这里便不是什么琉璃国的地界。看着书册泛黄的纸张，猜想这本书已有些年头。 不知道书中写了些什么，说不定有提到怎么样离开这个鬼地方。姬凌烟心中有些忐忑，用右手食指划开封页。 就在快要翻开这本书的时候，姬凌烟只听见耳边风声凌厉，回头一看，一条鞭子冷不防迎面打来，姬凌烟下意识地一侧身，鞭子打在翻书的手上，抽的火辣辣地疼痛，那本书也掉在了地上。姬凌烟以为有人在身后袭击自己，定眼观瞧，哪里有什么人，身后立一排树木，枝条在空中舞动着，显然便是方才抽打自己的“鞭子”。 “呀！”姬凌烟忍不住叫出声来。若是有人站在身后，自己也并不会多么害怕，然而攻击自己的竟然是一棵大树。 眼瞅着树干上的枝条再一次向自己袭来。姬凌烟没练过功夫，只能不断躲开刚劲的枝条。本想顺原路逃进林子里，没想到平地周围所有的树木都将枝条连在一起，将能出去的路口封得严丝合缝。姬凌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向那枝条迎上去，看来不把枝条折断，自己不是被抽死就是被活活累死在这里。 趁枝条回缩的间隙，姬凌烟喘了口气，身子向前倾去，尽量让自己站的更稳些。看着那根枝条重新向自己回来的时候，姬凌烟一闪身躲在一旁，随后趁机握住那根枝条，欲将其拦腰折断，却不料这枝条力气太大，提着姬凌烟升到空中。姬凌烟觉得一阵晕眩，被枝条挥动着重重摔在石台上。 姬凌烟趔趄着起身，胸腔中翻江倒海，就快呕吐出来。那枝条不依不饶，眨眼之间直挺挺向姬凌烟刺来。姬凌烟再没有躲避的余地，索性两眼一闭一动不动。 那枝条的顶端碰到姬凌烟咽喉外的肌肤上，也不再移动。 僵持了好久，姬凌烟慢慢睁开双眼，枝条却缩了回去，咔嚓一声自己折断，掉在了地上。姬凌烟歪着脑袋打量着地上的枝条，迟迟不敢过去，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怪事。 转过身拾起了跌落在地上的书本，翻开泛黄的封页，里面是一幅幅图画。每幅图都有一个小人，拿着一根棍一样的东西来回比划着。姬凌烟恍然大悟，这应该是一本剑谱，自己曾在竹心那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然而往后翻看着却觉得有些奇怪，说是剑谱，可小人手中的剑竟然可屈可伸，并不是坚硬如铁，就像刚才的枝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