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杀戮9
山下,暮色将至,官道边的小凉亭。 凉亭是仅供歇脚用的,颇有些年月,而显得陈旧不堪。再加上三明山寨土匪横行之后,此处更是破落。 但半天之内,这凉亭却翻了新。 清幽竹篱排布成微弯弧度,格挡着数米外的官道,似乎要把一切尘土也隔离出去。 亭顶的破旧瓦片也换成了喜庆的红瓦,向四角翘着,角上还有青龙吐珠的雕饰。 暮色里,雕饰投影微微笼罩着新铺设的大红色地毯,地毯通往竹篱入口,两边则是红粉相间的迎宾花。 而,亭中坐着一位豪衣华服、头发半白老人。 这样一个老人出现在此处,本就奇怪,他已经年岁颇大,本应该是窝在某处庄园里享受生活,而不是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 然而,他确实很会享受,他手边是一些被瓷碗倒扣着保温的美味佳肴,以及一瓶价值百两银子的葡萄美酒,美酒源于十字皇庭往返商队,那是通过商业关系才能获得的,有价无市。 杯是夜光杯,是精巧匠师打造。 只是美酒当前,他却没有喝一口的欲望,而是手指不时敲打着桌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两侧是低头的朱衣剑客,腰间佩着制式精钢长剑,剑柄是红色霜纹。 这是红叶城夏家宗家弟子的日常打扮,但是若有人低头去看他们的眼睛,则会了然,并且悚然。 他们之所以低头,并非因为恭敬,而是为了掩藏眼中的杀气,那是见惯了死人的杀手才会有的神色。 两排十二人,人人皆刺客。 哒哒哒... 当听到远远马蹄声传来的时候,老人知道他等的客人来了,于是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布满条纹的金属球,球约莫眼珠大小。 他轻轻按动底部的开关,银色金属球便如同鲜花绽开,露出其中一粒无色薄膜包裹着的透明胶装物体,似乎是动物肝脏的模样,那物体即便间隔着,也能感到冰冷阴森的凉意。 老人眼神凝重,只是些微的功夫,他竟然感觉得自己手指快被冻僵了。 于是急忙将那薄膜包着的透明胶装物体投入到葡萄美酒之中。 薄膜遇酒融化,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那造型优雅的酒瓶却升腾起了寒气,连同其中的酒红色都带上了一层冷意,但看起来,却似乎更加可口了。 老人拍了拍手,露出笑容。 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脸上透出一股nongnong疑惑之色:只有一匹马? 怎么会只有一匹马? 那么是老二?老三?还是唐叠? 至于那位返如同闹剧一般返回夏家,想着夺回自己宗子之位的夏仁,他根本不去考虑。 因为在这场博弈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棋手,而是一个棋子。 在这场布置完美的三明山寨的必杀之局里,他存活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但不管返回之人是老二、老三抑或是唐叠。 都足以证明唐叠的强大。 “看来唐门还真是对我夏家念念不忘,竟然派出如此级别的江湖好手前来助战。”大长老露出沉思之色。 毕竟失去了一个具备潜力的江湖好手,对于唐门来说也并不是小事,何况陪葬的还有他们早在十五年前落下的一颗暗子? “看来此事过后,有必要再和其余世家拉好关系了。”大长老眼神有些凝重,“一个三明山的“聚星手”任无常可担不了所有责任。” 看来明日需要即刻向观星城白家正式提亲,早日让空稷与白家二小姐成亲!这是第一步。 其次,十八世家分东西中三个派系,夏家隶属西山六世家,而虽说名义上西山六世家同气连枝,但最终还是看交情的。那么安排行程去拜访他们,这是第二步。 只是令老人依然疑惑不解的是,按照计划,老二老三根本就没有对唐叠出手的打算,而那任无常也不会对老二,老三出手,那现在这仅仅返回的一匹马,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庆功宴、抑或鸿门宴,此处都已备妥。 马蹄声已近,容不得他多沉思。 于是,他捋了捋一缕短须,扬声道:“将客人迎进来。” 亭前两名娇小侍女乖巧的应了声,其中一位移步从红地毯边绕过,走到竹篱门前,马蹄声近,侍女轻轻牵过来马的缰绳,扶着来人下了马。 大长老抬头看去,却见一名清秀少年缓步从门前走入,毫不客气的踩踏着红毯,从正门而来。 “夏仁!!” 大长老爆喝一声,“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你的长辈呢?你的师兄们呢?唐家的贵客呢?” 他此时心里是真的异常震惊,因为一个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居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但同时,却也舒了口气。 比起对付唐叠,面前这个分家少年,他身后那十二名刺客,任何一人出马都可以一剑杀死他。 这少年的实力有几分几两,他都是清楚的,顶了天一门三流功法红叶刀法修炼至圆满,再配上这一次前往唐门获得的一些暗器。 没有更多了!他的底牌自己一目了然。 只是在杀他之前,需得将山上发生的事情搞清楚。 见少年沉默不语,反倒是走到了红地毯一旁的迎宾的红粉花处,目光呆滞,手指轻柔抚弄着花瓣。 看来山上确有变故,人都傻了嘛。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先过来向自己问安,或是吓得哆嗦的跪下吗? 大长老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啊。 但有些话还需要从他嘴里知道,所以大长老并不着急,他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叹息道:“孩子,不需要害怕,过来吃些酒菜缓缓神吧。本来我专程在此设宴,是为了给你们庆功,但看来似乎产生了意外的变故。” “过来我身边吧,不要害怕。我们夏家在江湖上也是名列十八世家之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保护伞。” 大长老笑眯眯的说着,只是他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古怪之感。 清秀少年的手依然温柔的抚摸着一朵花,似乎那一朵花比这边的一桌酒菜更加吸引人。 可那朵花,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迎宾花,即便装在花篮之中,也依然是普通货色。 少年忽的侧过头,淡淡问道:“唐静在哪里?” 大长老一愣,心中颤了一下,却猛地拍桌道:“家主夫人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分家弟子可以直接叫的?” 清秀少年露出了颇为诡异的笑,复又再问了一遍:“唐静在哪里?” 大长老正欲发火,却忽的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之感袭来,他感觉自己像喝醉了就一般摇摇晃晃。 于是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向红地毯,那地毯处哪里有什么少年! 那里,只有一朵长着腐烂女人脸庞的花,笑意盎然,却又诡异无比,正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