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陵少年争缠头
“好诗”众人轰然叫好。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韦二郎高声叫道。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温钰喃喃自语。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李三郎也曼声应和。 “这才是侠客啊”吴七郎吴远黛热血沸腾。 李三郎无须壮汉伴当也面露异彩,即使那个一直默默不做声的老者也抬眼望向独孤郎君。 只余大熊呵呵傻笑,阿狗蹲坐一旁,木然无语。 “何事如此聒噪?”忽然土原上传来一声清叱。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一青衣小婢俏立土原。 “某等吵了诸位,罪过罪过”不等他人发作,独孤心慈拱手朗声做谦“某等会安静赏玩,还望告知主人,万望勿怪” 女婢见独孤心慈服软,不好发作,冷哼声转身离去,还传来什么酸儒措大的话语。 韦二郎脸色泛红,正欲冲去理论。 “忍一时风平浪静”独孤心慈居然淡定坐下。 “勿让此等蠢物扰了兴致”李三郎也面色不豫。 “此等好诗句需好生记录”温钰急忙转移话题。 “可有纸笔?”李郎君也问道。 “大熊,笔墨侍候”独孤心慈吩咐大熊。 大熊把两个大箱子搬来,正好做书案,又拿出上好益州纸,笔筒打开乃是宣城紫毫笔,砚是雕花端砚。 “独孤郎君好雅致”李三郎再次称赞。 “本郎君不缺开元通宝”独孤心慈懒洋洋的躺在交椅上,享受着午后秋日的阳光。 “咱们各自书写各自的诗作吧?”韦二郎提议,温钰欣然同意。 温大郎先写他的三首诗作,用的是欧体楷书,方圆兼施,以方为主,点画劲挺,笔力凝聚。既欹侧险峻,又严谨工整。欹侧中保持稳健,紧凑中不失疏朗。 众人一致称好。 “字如其人啊”李三郎赞道。 轮到韦二郎,自是飞扬恣意的草隶,顿挫使转,刚柔相济,千变万化,神采飘逸。 “有几分贺季真的气韵”李三郎也赞道。 贺季真者,贺知章也,现任太常寺少卿,主持撰修六典。 “谬赞谬赞”韦二郎也面有得色。 最后轮到独孤心慈,独孤郎君懒洋洋起身,慢吞吞来到木箱前,蘸好笔墨,下笔书写,先写莫听穿林打叶声,居然是一种大家均未见过的字体。 “铁划银钩,玉骨显露,冷峭俊美,风姿飘逸。以此字体书写此诗倒相得益彰”韦二郎赞叹 “横划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利匕,捺如切刀。好字”温钰也评价颇佳。 “笔法刚劲清瘦,结构疏朗俊逸,形如屈铁断金,匠心独具,可谓前无古人也。此贴赠与某可好?”李三郎也见猎心喜。 “有何不可”独孤心慈眼都不抬,却驻笔不书。 “侠客行一文,豪气干云,必须配以草书”韦二郎叫道。 “拿酒来”独孤心慈吩咐大熊抱酒来,接过酒坛却不喝,递与韦二郎“听闻剑痴秋季有套剑法名为风雨镇洛阳,二郎可曾学过?” “自是学过”作为洛阳剑阁弟子,韦斌郎君怎不会镇阁剑法? “那舞来一观,”独孤心慈笑道。 韦二郎正热血沸腾,舞剑正和心意,拔剑来到亭前,正欲起手式,却见独孤心慈扔过一坛酒“此剑法配酒正好” 韦二郎接酒一饮而尽,居然点滴未漏。 “那某和温郎君吟诵”李三郎也来了豪气。 “甚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李郎君和温大郎就是浑厚中音,一句吟诵,声震林越,端是豪气干云,甚是雄浑。 那厢韦二郎也拔剑起舞,剑锋凌厉,势若破竹。 同时独孤心慈也下笔如狂,真所谓援毫掣电,随手万变。笔法若二郎拔剑,神采动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独孤心慈的笔法回旋进退,若疾风骤雨。韦二郎的剑法也率意颠逸,千变万化。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吟哦骤止,独孤心慈掷笔入溪,韦二郎收剑卓立。 “点画变态,意匠纵横,初若漫不经思,而动遵型范,契合化工,有不可名言其妙者。”温钰郎君赞叹。 “此草书以篆书入笔,藏锋内转,瘦硬圆通,用笔迅疾,气势宏大,虽然狂放,但并没有为追求新奇而无视法度。相反,草书严谨,结字简练,无张伯高之癫狂,少贺季真之匠气,集先秦古意,兼魏晋风骨,堪比王右军。”李三郎颇为激动“此贴必为某得” “十坛乾和葡萄酒”独孤心慈撇嘴揉揉手腕。 “二十坛”李三郎还价,边上两位伴当翻着白眼,何时见到郎君如此失态。 “成交”独孤心慈结果阿狗递过来的浸水绸布擦手。 “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韦二郎过来观看,立吟诗一首。 “幸哉,今日得闻好诗词好书法好剑舞好吟诵,嗯还有好佳肴好酒水,来,时日尚早,再来再来”李郎君兴致大发。 众人抬头,见天色刚到未时,戌时坊门方才关闭,回坊路程一个时辰,尚可游玩两个时辰,韦二郎有些意动,正欲再回溪边落座,继续曲水流觞游戏。 土原上突然出现一行人,二十余人,郎君小娘子混杂。 “某等游玩静心,汝等此边怎如此喧闹?”一个青衣汉子喝到。 这厢众人皱眉,独孤心慈正欲回他的交椅继续仰卧养神,见这厢一群人众如此跋扈,眉头一扬,摩挲下巴,带大熊阿狗迎上去。 拱手施礼“招惹诸位,失礼失礼,某等正欲离去,见谅见谅” “一句失礼就能平复某等烦躁之心?某等五陵游侠儿的脸皮何在?”青衣汉子嬉笑道,见独孤心慈如此好说话,虽有个大个子护卫,倒也不惧,己方二十余人呢。 “某等这就离去,海涵海涵”独孤心慈继续致歉。 “措大,没听到某言,扰某等清静,岂是一句海涵就能揭过?” “扰了少侠们的清静,罪过罪过”独孤心慈继续念叨。 “兀那痴汉,先给某等吟诵一诗,夸赞夸赞杨娘子” “某等才疏学浅,恐有污尊耳”独孤心慈谦虚。 “让汝措大作诗就作诗,唠唠叨叨,小心揍汝” “不作诗句也行,赠点银钱花销”有人叫到。 “杨小娘子也是行首之人,怎能行如此行径?”独孤心慈做悲愤状。 “扰某等清静,让汝作诗也推托,岂是大丈夫行为?”杨妙儿声如莺啼,话语更是尖利。 “某等前日也曾在岐王府见过杨校书,今日扰汝等清静,实有不雅,见谅”温钰见这边僵持,急忙拉住脸色铁青的韦二郎,转身拱手。 “瞧,这位郎君生气了?”杨妙儿娇笑。“某等只是让诸位和诗一首,怎地如此小气?” “那某就赠杨小娘子一首诗,污耳勿怪”独孤心慈见韦二郎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此厢就不再调戏众人了。 韦二郎本来铁青脸准备冲过来,听闻此言,立刻驻足,脸色变得绯红,面色扬天方才忍住笑意。 温钰郎君急忙叫到“三郎。。” 独孤心慈挥手示意无碍,走近杨妙儿一行人,拱手“某就先吟诵一首,尚请品鉴” 独孤心慈故作斯文状,踱步在众人前走个来回。 “措大,还不快点”杨妙儿和游侠儿鼓噪。 李三郎面色黑若锅底,端杯茶水愤愤落座,即使那个无须护卫也是眼睛变赤,直若吃人。 “莫急莫急,独孤郎君耍着他们玩儿呢?”韦二郎笑言。 刚才韦二郎状若疯虎,此刻却一脸戏谑,真让主仆三人一头雾水。 “哎,两位郎君昨日怎地就藏拙不露呢?若落下崔郎君那样的名声,今日岂能受辱?”吴七郎也咬牙。 “那样轻薄少年有何好处?”温钰冷笑。 这厢游侠儿们继续鼓噪,独孤心慈愁眉哭脸状“诸位少侠,某确实才疏学浅,某等今日游玩未带银钱,要不先欠着,过些时日再送与杨小娘子?” “怎地如此无赖?”居然有游侠儿骂独孤心慈无赖。 “若不能作诗,学声犬叫也可?”杨妙儿笑得花枝乱颤,深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游侠儿们看得眼睛发直,直为杨行首点赞。 吴七郎吴远黛咬咬牙上前来拱手“某乃城南吴七郎,与北里刘二郎熟识,今日可否给个脸皮,就此揭过?他日必有席面相送。” “哪儿来的田舍奴,也想充大,刘二郎?也配为游侠儿?” 吴七郎脸色通红,独孤心慈摆手示意退后。 众人继续鼓噪,议论着如何整治这几个穷酸措大。 独孤心慈突地驻足,“有了,诸位请听” “烟花**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 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 “噗嗤,”李郎君一口茶喷出,韦二郎蹲地捂腹,温钰郎君扶着亭柱颤抖不止,吴七郎捶地大笑,李郎君两位伴当也是桀桀怪笑。 只余大熊阿狗两人盯着游侠儿没有半点笑意,独孤心慈吟诵完毕就噌的缩倒大熊背后。 杨妙儿听着听着就咚的一声倒地。 众游侠儿,先是嬉笑,接着惊愕,最后愤怒。 “打死这个措大”众游侠儿怒骂冲过来,有几个还拔出了刀剑。 自然而然,遇到金刚大熊和十段伪金刚阿狗,刚一接触马上团灭。 挡飞,撂倒,肘击,每人只用一招就给躺下,大熊一个虎扑,就扑倒四五个,倒地者就无法再起身。阿狗都懒得动身,近身一个就是一脚,立即扑倒。 韦二郎看得眼都直了,吴七郎也口瞪目呆,李三郎的两个伴当看得也眼冒精光。均知魔狼护卫强悍,却不知强悍到如此地步。 北里和五陵游侠儿可不是纸糊篾扎,那可都是争强斗勇之辈,不是豪富子弟就是街头浪荡子,大多曾在折冲府上番,大多有四五段的实力。 这些游侠儿在大熊手下半招都走不上,触者及溃,不是腿折手断就是昏迷不醒。 二十来个游侠儿不到四五个呼吸就全员倒地,大熊和阿狗别说受伤,游侠儿能摸到衣角的皆无。 场上只余一个婢女尚是站立着的,见到同伴倒地,尖声大哭。 阿狗揉身而上,一脚踢晕。 “又打小娘子”大熊嘀咕。 “刚才是不这个小娘子让汝把画舫移走的?”独孤心慈点燃一支雪茄,问道。 “是啊”大熊瓮声回答。 “阿狗帮汝报仇了,汝应该感谢他” “可是他打小娘子” “欺负汝的小娘子就不是人”独孤心慈烦了。 “哦,那是什么?”大熊还是不明白。 “闭嘴”独孤心慈喝到。 大熊捂嘴,一阵清静。 “汝等究竟是什么人?”倒地倒有几个硬气汉,厉声喝问。 “去,把这几个大侠给拖过来”独孤心慈对着大熊偏头。 大熊跑过去抓一个掷过来一个,四五个醒着的就让他又砸晕两个。 两个醒着的游侠儿也躺着不能动弹。 “贵姓啊?”独孤心慈叼着雪茄蹲着,浑不知其形象对游侠儿已如恶魔,哦,他本来诨名就是魔狼。 这个游侠儿嗫嗫嘴大概是想吐口痰,独孤心慈见机快,立刻横移一步,可惜游侠儿力衰,浓痰没吐多远就落在自己身上。 “这么恶心?大熊,丢进曲江池里洗洗” 大熊拎起此人大腿,抡个半圆就扔了出去,好半天才听到噗通落水声,也不知此人是生是死。 “汝该不会也想吐痰吧?”独孤心慈又走到一个醒来的人身边。 “汝个措大”此人喝骂。 “哎,何苦呢?阿狗,拔掉他的牙齿”独孤心慈又吩咐。 阿狗过来,捏住此人的嘴,用铁钎开始敲此人的牙齿,还是一颗一颗的敲,没敲掉两颗游侠儿就痛得昏迷过去了。 独孤心慈再走到第三人面前,此人脸色浮肿,估计是被击中面部。 “这个太丑,扭断腿就可以了”于是大熊过来两手捏住此人左腿,一较力,立刻成麻花状。 第四人面带惧色。 “贵姓啊”独孤心慈问道。 此人无声哆嗦。 “是个哑巴啊,嗯,割掉鼻子是否可以治好哑巴?”独孤心慈自言自语,阿狗捏着铁钎就想刺过来。 “郎君饶命啊”此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翻身就磕头。 “本郎君还没死呢,把腿打断算了,大熊,是打断不是扭断,给汝说多少次了?” 大熊傻笑过来,捡起一把刀,把此人蹬倒在地,用刀背就敲断他的小腿。 “还有醒着的没?醒着的都滚过来,没醒的扔到江里醒醒去”独孤心慈示意阿狗把他的宝贝交椅搬过来,大马金刀坐下。 韦二郎有些不忍独孤郎君的手段,想过来问问,温钰大郎急忙拦住。李三郎倒饶有兴致的观看。 十几个游侠儿除了一两个确实没醒过来的都连滚带爬的过来了。 “那两个小娘子怎么办?”大熊把没醒的两个照样扔进曲江,却看看杨妙儿两个小娘子,有点为难。 “没醒就扔啊,又没有让汝打”独孤心慈躺下,吐口烟圈。 “哦”大熊朝杨妙儿走去,杨妙儿急忙停止装晕,连滚带爬过来。 “瞧瞧,还真是故落娇羞泪两行?”杨妙儿眼泪正刷刷的掉着呢,此刻吓得裆下一湿,失禁了。 “某是何人,汝等无人知晓?”独孤心慈问道。 “不知”众人伏地的,跪地的,好几个裆下均已湿透。 “不知道也好,某想汝等今后也不想知晓本郎君?” “不想”众人点头。 “那可不行”独孤心慈笑道。 “想”众人皆摇头。 “呵呵,也不调戏尔等了,本郎君今日心情好,给诸位讲讲道理,诸位说好不好?” “好”这回众口一词。